第07版:文学

双桥,我还是要经常回来的

■ 舒中胜

小时候的味道

有一种味道叫小时候的味道。

粉干味道是我小时候的味道之一。

我出生在衢州一个名叫双桥的山村。双桥粉干是当地的特色。所谓粉干,有些地方也叫米线,它用米粉加工而成。

在饭都吃不饱的年代,粉干是奢侈品。印象中,它或者是用来招待客人的,或者是家有喜事才能吃上。印象中,盛一碗热粉干,挑一勺猪油,再加点酱油,呼拉拉三口两口就扒完了。因为好吃,也因为没吃够,汤粉干一定是要把汤喝个精光的。拌粉干往往还要伸出舌头,把碗舔舔干净。意犹未尽的感觉,写在脸上,刻在心里。

来了来了,小时候的味道来了。在双桥乡政府食堂里,粉干端上来了。这一次,吃的是浇头粉干。所谓浇头,就是肉丝、榨菜丝、茭白丝、辣椒丝炒在一起的汤料。如果是冬季,浇头里一定还有当地产的笋丝。把浇头浇在粉干上,然后搅拌均匀。衢州人爱吃辣,浇头里通常已经有辣味。如果辣不够,可以按个人口味再加点辣椒酱。盛浇头有个讲究,一定要让汤料没过粉干。因此,盛粉干的碗最好要大一点,粉干要少一点。

双桥粉干所以好吃,既在于它的制作工艺,也在于双桥的独特地理环境。

“制作粉干要选用上好的早稻米与晚稻米,以七比三的比例兑好。老底子米要浸泡20天,现在基本上是浸泡一天一夜。”说起制作工艺,老邻居舒雪良是滔滔不绝。他是双桥的粉干大户,年产粉干60吨。

“双桥粉干是不可复制的。你看它的晾晒方式,是斜着放的。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现任衢江区副区长梁斌曾在双桥乡当过书记,他对双桥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粉干从湿变干,主要不是靠太阳晒,而是靠风吹。因为地形的缘故,这里的风上午基本上是从水库位置往北边山谷吹,到了下午四五点钟,风开始从北边山谷往水库方向吹(水库没造之前是条溪)。随着风向变化,晒箩也要调整位置,这样就可以让粉干接受两面风的吹拂。”在现场,我试着调整了一下晒箩的倾斜方向。

不能不感慨,先辈们太有智慧了。

10岁时我离开双桥

因为铜山源水库建设的需要,我是在10岁那年离开双桥,移民到几十里外的另一个乡镇—当时的莲花公社金钩桥大队的。听父亲说,所以选择在莲花金钩桥落户,是因为这里田比较多,一家人终于可以吃饱饭。

浙江是七山二水一分田,双桥是八山一水一分田。山多田少,青黄不接时吃不上白米饭是常事。有一次中午放学回家,掀开蒸笼一看,还是玉米粉,顶尖上的一碗白米饭竟然也没有了,我扭头就回到了学校。

母亲说起这一段,眼里经常有泪花。

现在的双桥,完全没了小时候的样子。小时候经常戏水的小溪不见了。我家的老宅地基还在,但丰水期的时候有可能被淹掉。小时候的玩伴绝大部分都移民去了别的地方,完全失去了联系。

现在的双桥,当然是更加漂亮了。经过小城镇综合整治、美丽乡村建设等,旧貌早已换了新颜。乡贤投资的一座超五星级的酒店水云间已经封顶。房间不多,只有30多间。掘地2000米,打到了温泉。重要的是,室外竟然还有网球场。“双桥承载力有限,不适合旅游团大进大出,适合小众的。或来这里发发呆,或邀三五好友来放轻松。”梁斌已然是个双桥通。

我把心留在了双桥

舒雪良很有情怀,除了继续做粉干,他还在乡政府的支持下,建起了乡村博物馆。在这里,我遇到了很多杰出的乡贤,如中科院研究员谢高岗、浙大教授童水光。双桥的名人不少,看来这里风水不错。在这里,我还看到了水碓。它是我小时候用来樁米、用来磨玉米粉的机械工具。在这里,我还看到了舒氏宗谱。

“我们都是忠字辈,我们是同辈人。”舒雪良说。

“那你的名字里怎么没有忠字?”我问他。

“我也不知道,反正读书的时候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名字。”他说。

舒中胜的中为什么也没有了心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高考报名的时候把忠写成了中。

现在想来,我怕是把心留在双桥了。

双桥,我还是要经常回来的。

在那里,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回忆得起无忧无虑的童年。

2022-07-08 16 16 今日衢江 content_292892.html 1 3 双桥,我还是要经常回来的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