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0日下午4点，衢江区高家镇中心小学的放学铃声响起，3辆黄色校车整齐地停靠在教学楼前，等待孩子们上车。

五年级的钱睿熙一走出教学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曾经的校车司机翁云丰。他激动地跑上前，拉住翁云丰的手喊道：“你终于来啦！今天是你送我们吗？”

其他孩子也跟着跑了过来，把他围在中间。翁云丰微笑着摇摇头，招呼孩子们排队上车。随后他也登上校车，但没有坐到那熟悉的驾驶座上。

今年51岁的他，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离开心爱的岗位。当天是作为随车人员来护送孩子们回家，也是想借此作一次正式的道别。

生死攸关的5秒钟

4月11日下午4点，翁云丰驾驶着校车准时来到学校，接送39个孩子放学回家。

“翁师傅好！”“老司机好！”在一声声稚嫩的问候声中，孩子们蹦蹦跳跳地上车。翁云丰像往常一样，一边热情地回应着，一边叮嘱孩子们抓紧落座。等随车的安全员刘丽检查完安全带，清点好人数后才发动车子。

高家镇中心小学总共有3辆专用校车，其中翁云丰负责的这条总长11.5公里的接送线路有7个站点，他已跑了整整9年，每天早、晚各一趟，平均一年要跑185天。

在第6站段家村放下4个孩子后，车上还剩下终点站盈川村的11个孩子。

从段家村到盈川村，要经过一座横跨车流密集的G60沪昆高速的高架桥。

4点30分左右，校车即将驶上桥面。“这时我突然感觉心脏非常难受，像要停止跳动一样。”翁云丰回忆，他当时就觉得整个脑袋懵了，意识到可能要出大事。这时，他本能地踩下离合器、挂空挡、踩刹车、拉手刹，短短5秒钟完成一系列操作后，车子稳稳地停下，翁云丰却一头栽倒在方向盘上，昏了过去。

由于事发突然，刘丽和孩子们都没回过神来。看到翁云丰趴在方向盘上，都围了上来，但无论怎么叫，都不见回应。从未见过这种状况的刘丽，一边轻拍翁云丰的背部，一边掐他的人中。

“当时我都被吓哭了，掏手机拨打120急救电话时，手一直在抖。”刘丽回忆说，过了大概2分钟，翁云丰突然睁开眼睛，问了一句“孩子们没事吧”，然后又重重地倒在方向盘上。

在等待急救车期间，为防止出现其他意外，刘丽引导孩子们下车，让年龄稍大的孩子带队步行到离出事地点只有200多米的终点站，那里有家长在等候。

大约过了5分钟，翁云丰又醒了过来。“我醒来后第一个反应是看车在哪里，孩子们在哪里，但完全想不起刚才发生了什么。”翁云丰说，他打算把车子往路边移一下，以免影响道路通行，却发现刹车气囊空了。因为在过去几分钟时间里，他的右脚一直死死踩着刹车，气被放光了。

刘丽清晰地记得，当时停车的位置离上桥口护栏只有20米左右，如果车子失控，冲出护栏，后果将不堪设想。

经过医院检查，翁云丰被确诊为急性非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当晚就做了心脏支架手术。“医生说，像我这样一根冠状动脉堵了85%以上，心脏骤停5分钟，还能醒过来，已经是个奇迹了。”翁云丰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的病情，但谈到孩子们没出事，他长长吁了一口气说：“这才是最大的幸运。”

孩子们眼中的“老司机”

事发当天，在赶往医院的路上，翁云丰妻子袁卫兰的手机响了，一位家长发来两条微信：“我女儿说老翁开车时晕倒了，现在怎么样？”“等你忙好了回复我一下，我女儿很担心，回到家就哭了。”

晚上8点半，等在手术室外的袁卫兰又接到了这位家长发来的信息，说孩子很担心翁师傅，已在家哭了两次。袁卫兰告诉她“做个微创手术，问题不大”，家长和孩子才放下心。

“她叫叶婉婷，每天坐我的车，小姑娘斯斯文文的。”聊到孩子们，翁云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孩子们都牵挂我，就像我很想他们一样。”

9年时间里，不少孩子从一年级开始就坐他的车，直到小学毕业。“去年，有3个上了初中的孩子还特地等在校门口，跑上车跟我拥抱，说‘老司机’我太想你了。”翁云丰说，他能叫出每个孩子的名字和外号，在街上遇见已毕业很多年的孩子，还会亲切地喊他一声“老司机”。

“老司机”的称呼名副其实。2001年，翁云丰开始在杭州开客车，2009年，他回到老家高家镇办了家客运公司，承接接送学生的业务，他当司机，妻子当安全员。从2016年开始，成了校车专职司机。

翁云丰很喜欢这份和孩子打交道的工作。袁卫兰记得，2010年6月的一天，暴雨来袭，衢江区多处路面被洪水淹没，客车停运。

下午4点多，学校老师打电话向翁云丰求助，七八个留守儿童因无人接送，滞留在学校。

翁云丰夫妻俩立即赶往学校。天下着雨，校门口一段500米左右的道路被洪水淹没。翁云丰深一脚浅一脚蹚水进了学校，把孩子一个个背出来，再骑着摩托车，将他们全部安全送回家后，已经是晚上7点多。“时间过得真快，这几个孩子现在都有二十多岁了，现在碰到还经常要讲起这件事。”袁卫兰说，翁云丰经常念叨，每个孩子背后都是一个家庭，孩子的安全是头等大事。这次突发心梗，在生死关头停下车救了孩子们，他觉得这是司机的职责，并没有对外人提起。

每次出车前，都要仔细检查车况，这是“老司机”的习惯。“开校车这些年连剐蹭的小事故都没发生过，更没出现过车子半路抛锚，影响孩子上学和回家的。”翁云丰说，开车也需要体力，所以他平常很注意锻炼，每天要做六七十个俯卧撑、十多个引体向上，再快步走一两个小时。“我一直都觉得自己身体很好，没想到会突发心梗。”

一次特殊的告别

考虑到目前的身体状况，翁云丰忍痛将接送孩子的工作移交给了新司机。

“我现在最失落的是离开孩子们，真有点舍不得，但安全第一，我只能放弃这份工作。”翁云丰说，这么多年过去，他已习惯有孩子们相伴的日子。即使生活上遇到了烦恼，一坐进驾驶室，看着孩子们开开心心上车，叫他一声“老司机”，他所有的烦恼就会一扫而空。“小孩子天真无邪，他们带给我的都是快乐。”

内心的纠结，让他萌生了一个想法：希望再见见孩子们，和他们正式道个别。“以前偶尔有事请假，请人代班开车，孩子们就会到处打听‘老司机’去哪了？是不是不开车了？这一次真的是要永远‘请假’了。”

得知翁云丰的心愿未了，高家镇中心小学邀请翁云丰来校当一次校车护送员，和孩子们好好道个别。

“因为身体原因，以后我不能再开车接送你们了。”在车上，翁云丰看着39个孩子，说出了缘由，并嘱咐道：“你们坐车要记得系好安全带，在车上不要打闹，上下车要注意安全……”

听到“老司机”不能再陪伴他们了，孩子们先是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又和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地与他交流起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好了没有？”“‘五一’我能去你家里玩吗？”两个男孩问。

几个年纪大点的孩子则表达了对他的祝福：“你在家好好养身体，我们以后还要去找你玩呢！”“希望你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发车前，孩子们用热烈的掌声表达了对翁云丰的感谢。

每到一个站点，翁云丰都第一个下车，协助安全员维持秩序，再三叮嘱孩子们注意安全，快点回家。

4点40分，当校车抵达最后一站盈川村时，翁云丰和孩子们都有些不舍。他站在路边一一嘱咐这11个与他一起经历过“生死5秒”的孩子：“你们两个以后不要那么调皮捣蛋。”“你回家路上不要贪玩。”“你们少买点辣条，多吃点饭，长身体。”

性格腼腆的叶婉婷微笑着站在人群中，欲言又止。翁云丰朝她点点头说：“我已经没事了，你放心吧，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以后好好学习。”

孩子们懂事地点点头，挥手和他告别。

这时，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翁云丰目送着孩子们的背影渐行渐远……衢州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