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版:文学潮

外婆的山翠湾

每天陪儿子练琴闲暇等待的那两个小时,最容易引发我的便是神游那片不羁的天空,无拘无束的童年仿佛就在眼前。而我的童年与已故十多年的外婆紧密关联。

外婆家在山翠湾,那真是地如其名,不用远眺,那连绵不绝的青山就扑面而来,携着春风,夏花,秋叶,冬雪,陪伴我走过七彩童年。

是岁月模糊了记忆,还是流水带走了痕迹,那山中日月长的些许快乐完全不记得了,留在脑海里的唯有那个漂亮的、红漆绘就的、何仙姑花篮一样的小菜篮和用它跟外婆过家家的细节。三四岁的我是完全分不清哪畦菜地是你家的,哪方鱼塘是我家的,随性而去,随意而至。那纯朴的父老乡亲,谁会在乎你是否掰了他一棵玉米,摘了他一枝桃子。我常常拿着别人家的东西回来对外婆说:“我出客回来了。”外婆总是一边拧着我的大鼻子,一边去跟别人道歉。那些胜利的果实总是在对方笑意盈盈的善意中又回到了我的手里。

外婆家的房子是泥瓦房,黄泥墙与田里黑泥不同气息的黄泥味道是干燥、呛鼻、粉尘满天的感觉。房屋里面是木头拼接成的方格房间,我们用炭在木壁上画画、记账。头顶是瓦片,稍大一点的风吹过,就有夜听松涛哗啦啦的声响。小门外不远处有一条不知疲倦,彻夜横流的小河。到外婆家门口刚好形成一个横截面,有点堤坝的形象,梅雨时节或台风季节,水流量猛增。无眠的夜晚,我细数风吹过的次数,外婆打呼噜的规律数,小河流水最响的间隔数……

外婆是文盲,村里没有人养过兔子,无处借鉴经验。当时的农村也没有现在的文化礼堂,农家书屋,学也无处着手。我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给小兔子拔草上,希望它像我一样快快长大。但我从来没有等到过兔子长大,总有什么我不知名的东西夺走它们幼小的生命。每次在我哭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外婆总是背过身去抹抹眼睛,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饲养。

三十年后的今天,我回到外婆家,仍然不敢到那小河里去,多少有些担心和害怕,缘于一次小小经历。记得有一回隔壁邻居盖房子,外婆叫我去要点刨花,用作炉灶的生火源。那个师傅很客气,说娃子,你自己拿。我很开心,小手伸到他那台架下就抓。也许是他忘记了告诉我刨花下面有斧头,也许是他认为我会从远一点的地方开始抓,总之我一伸手,就被锋利的斧头给割伤了。当时却傻傻地不敢哭出来,还继续抓刨花,送给外婆后,才跑到小河里,把流着血的手指伸到冰冷的水里,看着流水一点点地把我的血吸走,直到手指冻僵了,也不再出血了,才敢回家。外婆已经急坏了,刨花上有血啊,看到时急忙检查我的手,我已经冻得不会说话了。外婆抖抖嗦嗦着,半天也不能撕下火柴盒上的那层止血膜,只好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脏兮兮的纸币,撕下一角来包扎我那因为暖和又重新流血的伤口。

外婆的山翠湾是我记忆最充盈的地方,是我心跳最茂盛的地方。

□吴鸿芬

2023-05-31 6 6 交通旅游导报 content_346347.html 1 3 外婆的山翠湾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