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梅花碑

二伯是座山

这些年,父母都在城里帮我带孩子,我们一家人从分隔在乡下与都市两边,到重新朝夕聚在一起,回老家的次数是一年比一年少了。一个周末,我回了一趟乡下老家,顺便去看望了几个大伯。暌违半年多时间,没想到在我心中山一样岿然有力的二伯竟然失聪了,我心里很是难受。

二伯在我心里是一座山,源于我父亲的讲述。父亲多次跟我说起过他的三位兄长。在父亲十来岁下地割草、上山砍柴的年纪,年长父亲十四岁的大伯已成家生子,还是生产队的会计,有他自己的小家庭和工作要照顾。三伯比父亲虽大了四岁,但身材瘦长,不仅力气和身板一样单薄,干活也很嫩,且还是贪玩的少年。二伯长父亲八岁,此时正18岁,步入成人,虽个头不高,却长得粗壮结实,是村子同龄人中少有的“大力气”,光独轮车拉萝卜就可以拉千把斤。二伯不仅身子底子好,干活肯出力气,不偷懒,而且头脑灵活,手脚灵巧,一些在别人身上需要费九牛二虎之力的笨重粗活,二伯也能相对轻松对付。父亲说,那时只有和二伯一起干活心里才踏实,才感觉有依靠。所以,二伯在我心里也就像是一座山,一个岿然有力的人,我也特别亲近二伯。

工作以后,我常去二伯家串门,二伯也常常跟我讲述他的故事。有一个故事我印象十分深刻。我们村除了南面有小河,北面还枕着衢江。每年汛期,一江一河常常南北联手把夹在中间的村子和田地淹没,真个是水漫金山。1969年,大队决定在村南小河边动工兴建3800米长、高和顶宽均为4米的围堤,在村北用大石料填筑8个大丁坝阻挡洪水侵害。19岁的二伯参加了工程建设,一天两趟,徒步30多里路去社阳山里拉石料。一年下来,工分共计8000多。大队支书说,你一年的工分比两个壮年劳力还多得多,这钱没法算。二伯也不言语,拉着他就去大坝。来到大坝底下,二伯言辞铮然地说,六月天大坝下日头直晒,风都没有,不要你做工,就在这蹲着,你待半天试试?!支书暗忖了一会儿道,这样吧,工分打八折,剩下的两折用布票粮票算给你。那年年底“一字清”,奶奶家从生产队分到了400多块钱,同生产队的财发家力分红也有500来块。一个生产队有两户人家分红合起来有1000多块钱,轰动了。70年代初,洪畈水库第二阶段工程动工建设,二伯又参与水库建设两年,吃住全在工地,一天10个工分外加4个工分补贴,当时女子一天工分最高才不过5个,二伯一人就顶两个劳力。1973年,爷爷因肺结核去世,23岁的二伯顺理成章成为家中的第一劳力和顶梁柱,成为父亲心中最为踏实的靠山。

如今,这个从小支撑起一片天地的坚强有力的人,双耳失聪,沉陷在寂静之中,连同他汗水涔涔、坚忍不拔、意气风发的故事一并湮没在喧嚣的世界里。我把二伯的故事记录下来,化作一份对岁月的敬意,一份对在真实世界里努力生活的人的敬意。

□吴鹏

2024-10-23 6 6 交通旅游导报 content_498533.html 1 3 二伯是座山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