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群言堂

⦾聊 天

愤青的华服

王俊良

东晋“清谈”之盛,从支遁、许询二人,能钻进简文帝书房,双方旁若无人摆开架势激辩,便可窥一斑。

当时的场面,《世说新语》所记颇详,“支通一义,四坐莫不厌心;许送一难,众人莫不抃舞”,热闹归热闹,观众却“但共嗟咏二家之美,不辩其理之所在”!此时,清谈已沦为愤青谈片,成门阀世子入仕华服。

清谈者何?鲁迅说:“清议而不谈政事,这就成了所谓清谈了。”清议流行于汉末,主要批评朝政得失,臧否人物功过。党锢之祸起,助推清议之士发生质的变化。要么三缄其口,要么崇尚空谈。嵇康毙命,清议变清谈;阮籍闭嘴,清谈成华服。司马昭树阮籍为清谈标杆,意义在“言及玄远,而未曾评论时事、臧否人物”。

晋室南渡,断送西晋王朝的门阀豪族,并没因新王朝的建立,抑制清谈之风蔓延。相反,进入权力中心的渠道,依然是门阀豪族分肥,靠读书上升的通道,被彻底封堵。门阀豪族世子,登上权力顶峰的捷径,就是凭借崇尚老庄,言必称玄,行为举止都异于常人的清谈。

然而,清谈之弊,并非无人洞悉其短。宰相何曾,对社会上层竞相奢靡、士子集体噤声的现状心存忧虑,对朝廷大兴清谈的现状,多有警觉。《晋书》载,“初,曾侍武帝宴,退而告遵等曰:‘国家应天受禅,创业垂统。吾每宴见,未尝闻经国远图,惟说平生常事,非贻厥孙谋之兆也。及身而已,后嗣其殆乎!此子孙之忧也’”。不幸的是,何曾一语成谶!永嘉三年(309年),何曾孙子何绥被满门抄斩!

偏安一隅的东晋,门阀豪族中清醒者,开始质疑清谈。《世说新语》载,永和十二年(356年),桓温率大军北伐,攻下旧都洛阳,“与诸僚属登平乘楼,眺瞩中原”,想昔日王衍清谈误国,为匈奴所灭,故都的繁华已不复存在!不禁感慨,“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虚,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

对此,王衍拒不认账。《晋书》载,永嘉五年(311年),元帅司马越率大军讨伐苟晞,王衍以太尉身份担任太傅军司。司马越去世,众人推举他为元帅。王衍表现出清谈者虚弱本质,拒不接受元帅之职,狡辩说“吾少无宦情,随牒推移,遂至于此。今日之事,安可以非才处之”?待到被敌军擒获,让他谈谈西晋之所以灭亡的原因,王衍极力推脱责任。

敌将痛斥王衍,说“君名盖四海,身居重任,少壮登朝,至于白首,何得言不豫世事邪!破坏天下,正是君罪”!可笑的是,待被人扔进活埋他的土坑,才承认自己犯下清谈误国的罪行,“呜呼!吾曹虽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虚,勠力以匡天下,犹可不至今日”。

王衍之叹,让人有“牵犬东门”之悲,“华亭放鹤”之慨!然而,靠“排排坐,吃果果”式门阀豪族分肥,虽可暂时平衡势力间利益纠葛,却最终埋下权力争锋伏笔。毕竟,社会治理需要的是顶层设计,需要脚踏实地地抓好落实,而非光说不练的清谈。

可悲的是,从晋武帝开始,兴奋点经常在舅舅王恺与人斗富现场。或问,到底是国为王衍之清谈所误,还是本来该误的国使人不得不清谈?刘裕终结东晋,清谈不再是愤青入仕华服,反成后世一种腔调。

2020-08-21 王俊良 ⦾聊 天 11 11 义乌商报 content_33183.html 1 3 愤青的华服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