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媒体记者 林晓燕

11月24日，碧波荡漾的义乌江畔，微风不燥，阳光正好。

这一天，已走过30多个年头的“溪流书店”迎来了它在这个城市的第12个新址——江滨中路180号江滨悦廊。

“带着大山的嘱托，我们向大海报到！”55岁的店主刘正洪在微信朋友圈发文，短短的一句话凝缩了千言万语，有感恩，有感慨。

“空有情怀，还是不够的”

刘正洪家境并不富裕，从小有个文学梦的他会花三分钱买一张新出的“枣林”报，然后静静地坐着一字不落地从头看到尾。纵然他语文再出类拔萃，但由于其他科目不是很理想，所以在高考中还是失利了。

走上社会后，他打的第一份工就是在城里的图书馆抄卡片。“一个月有40多块钱的工资，最开心的是偶尔还能抓紧时间免费看几本书。”他记忆中，这段时光虽然短暂，但很美好，起码和书籍更接近了。

进城后的几年，随着工作的变动，自诩为“文学青年”的他也相继结交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后来，他和时任溪流文学社社长的另外一位年轻人张涵政萌生了开书店的念头。

“1989年开始筹备办手续，1990年正式开业。”刘正洪回忆说，溪流书店应该是义乌市改革开放后第一家正式注册、正式挂有“文化经营许可证”的民营个体书店。“溪流书店”几个字由艾青题字。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一个柜台，几个简陋的书架，就这样，诞生于县前街54号。

当时，个体书店在全国范围内都不多，书籍品种单一、没有流畅的进货渠道是民营书店面临的通病，溪流书店也不例外。“一次到省新华书店去找书，对方一听说我的身份后，马上来一句杭州口音的‘我们这里是不接待个体户的’，没办法，只能败兴而回。”

没有合作的出版社、图书市场、批发市场，更别说快递、私家车什么的物流，全部的书籍基本上靠他出门搜罗。近的去金华、兰溪、东阳等地，远的要跑到武汉、长沙、石家庄、南昌以及杭州、上海等城市，每次都是他用人力大包小包背回一袋袋书。

这期间，由于各种原因，书店几易店址。在他印象中，溪流书店人气最旺、氛围最好的时候当属二十世纪90年代中期。“贾平凹的《废都》一出来就很火爆，打听到南昌的新华书店有书后，我马上过去，想办法拿下200本，回来后三四天就全部被抢完了。”

2004年左右，书店出现走下坡路的迹象。“店面大了，房租高了，来的人却渐渐少了。”刘正洪意识到了危机正在慢慢逼近，他也想过与时俱进，还推出了免费“一杯茶”等举措，但收效甚微。

再后来，义乌迎来了城市有机更新，溪流书店搬迁到黄大宗祠内继续经营，还转型为城市悦读吧，全部藏书免费对市民开放。“来看书的不多，买书的人就更少了。”

2018年的年底，溪流书店搬到了建设二村。“近五六年，年年亏本。我还有正在读书的女儿要养……”房租、人工，都可以成为压垮实体书店的最后一根稻草，刘正洪纵然心中仍有梦想，但也必须面对现实。

个体书店经营既然是一门生意，就必然面临优胜劣汰的考验，空有情怀，还是不够的。

“忽迎及时雨，当春乃发生”

据报道，《2020—2021中国实体书店产业报告》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有4061家实体书店新开面世，同比净增2488家。在经营状况普遍低迷的大环境下，实体书店数量竟不减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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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业内人士分析说，这种现象的背后，除了书店经营者和投资客创新思维方式，通过多元化经营让传统书店涅槃焕新生外，政府部门及社会各界的重视、支持也与之息息相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政府的政策红利等举措犹如一只有形之手对公共文化政策大力助推，给处在困境中的书店送来一场及时雨，让更多书店这个文化符合以高颜值、更便利的形式，重新回到人们的身边。

义乌，是一座新兴的国际商贸名城，她的魅力在于市场，在于特色，更在于文化。“完善三级公共文化设施网络，创建省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示范区。新建悦读吧10个……”今年，义乌市《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提升公共文化服务。

时间回到一个多月前。“当时我还在睡觉，有人给我打电话，原来是市文旅局的人打来的，说要马上来店里看看，了解情况。”那一刻，刘正洪心底深处萌生了一种莫名的喜悦，“感觉书店有救了！”对方的动作很快，态度也很坚决，经过多次商谈和实地查看，最终，决定给溪流书店免费提供江滨悦廊这边的场地用于经营。

“濒临江畔，风景好，店内面积有200多平方米，敞亮。”对于现在的店址，刘正洪非常满意。“开一个漂亮书店的想法已经在我脑海里憧憬二十多年了，非常感谢政府的援手，让我美梦成真。”

虽然才搬过来，但当天仍有好几位书友慕名找来。“2005年我还在读大学，暑假的时候第一次来义乌，无意中发现位于城中路的溪流书店，走进去后就一下子走不出来了。”来自温州的徐先生回忆说，当时在店里淘了好几本市面上不多见的小众诗集。

几年后，他来义乌上班，溪流书店就成了他常去的场所。“之前听说有可能要关门，感觉很可惜，知道在这边重新开业后，第一时间就跑来了，义乌是个温暖的城市，希望‘溪流’能永远流淌下去。”

“谋新谋变谋生存，

满足市民多样化需求”

“书店是许多中国人的文化记忆，也是不同城市街头巷尾令人难忘的人文景观。但这一切都在发生改变。”这是北京一位老书友感慨于实体书店的潮起潮落。这位任职某大学的教授回忆说，自己少年时代在新华书店门口排长队，求学时期在书店以文会友，而今，自己刚在课堂上为学生列出课业书单，对方马上就在互联网平台下单折扣书籍。

这并非个例，此情此景很多人都遇到过。随着信息化时代的到来，大众消费方式、文化思维、阅读习惯随之发生变化，传统实体书店要想做到“既接地气又冒热气还要保留书香气”，要做的很多。

“溪流书店在义乌影响了好几代人，是很多人心目中的一种文化地标和情怀，最早在县前街的时候我就开始去那买书，看着书店一路走来，非常不容易……现在实体书店确实很难，如果要想走得更远，需要多创新多探索多谋划，努力打造适合当下的文化生活方式，满足市民多样化需求。”义乌市作家协会主席何恃坚表示，读书虽说是个人私密的事情，但也需要交流、互动来产生共鸣。接下来，作协也会立足实际，以这里为平台，举办一些形式多样的文化活动。

实体书店不仅是一种商业业态，也是一个文化标志，更是一座城市的文化招牌。从功能性来看，实体书店已经不是简单的媒介，它提供了实体性、体验性、精神性、综合性的消费，以营造的主题场景、提供的现场感等各种复合方式打造一种现代时尚的新生活方式。

当前，从全国范围来看，各种“书店+”的模式正成为实体书店发展的主基调，谋新谋变谋生存。有识之士指出，实体书店要想在图书市场上赢得竞争，关键还是要找准定位，明确自己的比较优势、市场价值，在服务上做得更加周到精准，才能让读者纷至沓来，让逛书店成为文化时尚，让更多人浸润在浓郁书香中。

“伴随着城区更新改造，30多年来书店搬了很多次家，见证着这座城市的蜕变和时代变迁，如今，义乌变得越来越美，希望‘溪流’也能走得越来越顺。”“我只能说，会尽自己最大努力，让书店好好经营下去。”这是刘正洪的心里话，也是大实话。

冬天的义乌江畔，暖意融融，寒冬已至，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