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怀根

秋天之灵山江，秋水像一面镜子，映现出我内心的波澜。感受着岁月的流淌，有深深浅浅，有酸甜苦辣，也感受着砥砺向善的动力。

一江秋水，柔肌玉骨，枕满池微澜，摇淡淡幽思，思绪萦绕点点的是清愁，长廊之外淡烟疏雨。酒浅风味清如许，绽放着那望不穿的醉香绸缪。秋水的凉，凉而不寒；秋水的清，有一份清澈感，有一份透彻感。泥渣已经沉淀，清冽的水流发出“哗哗”的声响，清脆如金石之声。这种声音有一种贯通感，让人想到《诗经》里的美好诗句，以及诗句所营造出来的意象。“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然，秋水中摇曳着大片的芦苇，芦花已白，莽莽苍苍；一场秋霜恰好落下，落在大片的芦苇上；那位神仙一般的伊人，游弋在秋水之上，游弋在蒹葭之中，划一条小船，或者干脆涉水，且行且远。

瞩目灵江秋水，清晰可鉴甚至达到艺术维度。细细腰身在飘动，三三两两的树木风姿绰约，四野漫起类似女性的雅秀，光影在成熟的草木间起落，蚂蚱用虫语翻译灵动的哲学，这一切叫人想起精致的西方油画，旷远、安静、纯冽，甚至深情。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着精致的美，与田野、与山丘、与农舍、与炊烟相互交错，形成动静有序、色彩斑斓的画面。望不穿的秋空与秋水，是蓝天，江水和山野的交错闪回。天是廓天，山是青山，水是绿水，不时有牛羊和鸡鸭迎面走来。静心倾听，是灵江秋水细微的呼吸。

亭亭翠竹，直抚蓝天，一山连着一山，号称浙江大竹海。竹皮青中泛白，宛如另一潭柔细的秋水，清凉如梦。山涧溪岸铺满金黄的衰草，在阳光的直射下富丽堂皇。秋天的脚步好像停了下来，像骏马长啸一声，然后在明净的天空中震颤下去，这个时候我们只要闭上眼睛、手捂心脏，用耳朵听秋水的絮语就行了。

童年的秋空是这样的，醉意外露的山峦，那种收获的圆满再也留不住了，“卡嚓”一闪，将花样的容貌、颜观洗成一片湛蓝，一首幽幽然、凄凄然的歌便从云中洒到山麓，从山麓洒到辽阔的原野，洒尽尘寰，洒尽一个少年的嫩弱的心间，洒尽落叶的蹒跚步履，零乱如一床梦境细细碎碎的步履。

忆及孩童时候，到即将收获的稻田沟渠摸鱼，我顺着水渠摸了很远很远，甩下很多的伙伴，到发觉时只剩我一个了，我太疲惫了，望一望四周的稻海，我不认识这一片土地，有些后悔不听母亲的话。但一转眼，望到秋空，蓝得那么好看，几乎让我“怕了”。定神片刻，我又发觉蓝天那么高那么美，又给了我勇气、给了我坚持的力量。秋草散发着淡香，秋水依旧迷人如醉。

灵山江的秋水，又是和寒烟连在一起的，谓之“秋水寒烟”。那寒烟，不是真正的烟，而是汽，是水汽。秋天昼夜温差大，早晨或者黄昏，因为温度低，水面上浮起一层水汽。水汽很薄，很柔，微风一吹，如烟如雾，随风飘荡，缠缠绵绵，梦梦幻幻。流水边有成片的杨柳和芦苇，那水汽经风一吹，便蜿蜒如游龙；水面水汽弥漫，便有了呼龙耕烟般的美好意境，迷离恍惚，柔柔娆娆，大美难言。

灵江秋水寂寞坚强，清澈剔透。秋水旁的景物，如同富有磁力的余绍宋先生的画作，似乎一切都能被风吹走，而观众却纹丝不动，执意将生命基因储存的情感记忆唤醒。溪岸长满了十几厘米高的野草，大部分金黄艳丽，也有红的绿的，一片片连接起来，令人目不暇接。从夏天的极盛到秋天的清瘦，怡人的还是淡眉与秋水。江水是一面明镜，却怎样也望不穿它身体的底部。秋天时，它不再像夏天那般汹涌，而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用一把把阳光探寻自己身体之秘密。

灵山江秋水是望不穿的，因为它是有关淡定的学业、有关内涵的神谕。伴随阳光的渐渐南去，秋水收了心韵，用魔法把丹桂和红叶迷醉，在滩头原野、江心水面，留下一行行乡愁的诗句。秋水修炼着自己，也朗诵和倾听着自己。江水萦萦，秋风习习。老村静卧，月下秋水，粼光闪烁，秋风渐瘦。秋风向着低洼的水渠颔首，似沉默老者，悠然张望天空排过的雁阵。烟水细密，笼遍野秋思、一川诗意。

江边水岸，有篱院茅屋。老妪正在茅屋中烧饭，柴草在灶下“呼呼”地燃烧着，红彤彤的火光照亮了脸庞。饭菜都是自家种植的，煮熟的鲜玉米，煮熟的红薯，翠绿的青豆，还有韭菜炒土鸡蛋，新腌制的萝卜咸菜。饭做熟了。她走出堂屋，站立庭院中，拍打拍打身上的尘灰，期待的目光望向门外。家人归来了，牛羊进栏了，暮鸦匿声。江里又升起淡薄的水汽，与笼罩村庄的炊烟交织在一起，娉娉袅袅。乡情乡愁，怡然而升，忽忽悠悠，不觅游踪。

秋天终于来到了龙游，满天的云絮维系着我的心田，秋风把所有的树木都收获了，我的心更加湛蓝了。一望秋空，那么远、那么美、那么纯净。面对秋空的诱惑，我相信坚持。鸟儿可以丈量天空，人儿可以丈量大地。但我的心却在秋水里。秋水的深度和通透度，使我永远象个孩子。那渺远的情境总使人想叫喊，而叫喊出来不乏激情。这种声音坚定我的信念，余生会有诗和远方。

秋水共长天一色。山青水浅，风轻云闲。灵山江秋水真正的永恒，就是看不够的秀色，望不穿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