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伟民
老家住在沈家门闹市的原泰森横头(现为宫下路以南)“小衙门”内。上世纪五六十代“小衙门”靠街一侧是一堵六七米高的墙,从泰森横头三叉路往西北可达宫墩普陀县人民医院,宫下路长百把米。泰森横头三叉路口集中了大饼油条店、五丰染店、大众理发店、红旗照相馆、冷饮室、裁缝店等商铺。“小衙门”位于宫下路靠闹市一段,与原中大居委会隔一个道地。“小衙门”内有两个小道地,住有八九户人家。“小衙门”临街,是住户进出的主要通道。
所谓“小衙门”,实际是一扇倒U型的石砌门框,没有门。叫的人多了,加之时间久了就名声远扬,成为沈家门闹市的地标。里面民居全是平房。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起,王家、胡家、戴家、包家、管家等人家相继入住成为朝夕相处的邻居。戴家有七个子女,文化大革命后期,他家四个子女先后支边、支农。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小衙门”被中国银行普陀区支行征用而拆迁,戴家搬到了东横塘住宅楼,后来,我们兄弟先后成家立业,搬出了“小衙门”,我父母两人也搬到了蒲湾一区,我们和戴家两家在“小衙门”相处了二十多年。
新世纪后,老戴伯和我父亲相继离世。如今,戴家嬷嬷已九十七岁高龄,我母亲也已八十九岁。两家的后代大多在六七十岁。原先的“小衙门”里八九户人家,上一代的只剩戴家嬷嬷和我母亲两人了,她们成了时代变迁的见证人。
二月下旬,母亲对我说,趁她身体还健朗想去看看戴家老姐,见见面、聊聊天。我便抽个时间,陪母亲走访、看望戴家嬷嬷。他们住五楼,戴家小儿子金多得知我母亲来看他娘,立刻下楼,搀扶着我母亲一个一个台阶小心翼翼走上五楼他家。
尽管两人都是耄耋老人,但她们对几十年前“小衙门”中邻居间的人和事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就像昨天发生一样。她们回忆的事件和场景,有时连我们都印象残缺,难以记起。戴家嬷嬷耳聪目明,在八十几岁时还能轻松地穿针眼做针线活。她有生以来很少看病、吃药,几乎没住过医院。她对过去的老邻居无论是上一代还是下一辈,名字大多叫得出。令人称奇的是,嬷嬷说话颇为时尚,一些年轻人用的语句、单词,在与我们的聊天中也会偶尔用上几句,让人感觉她并不落伍,由此也引发我们后辈阵阵会意的笑声。
清明节我们去蒲湾一区看望母亲。之后的一天中午,我们正和母亲一起吃饭,本楼邻居大姐领着好多人来我家,她喜形于色地告知你家有客人来了。我们以为是社区干部走访,经细看,原来是戴家嬷嬷领着四个子女、一个儿媳共六人前来走访、看望我母亲。这太出乎我们意料了,真让我们喜出望外。因房间小,大家团团紧挨围坐,久别重逢,热闹非凡,像开茶话会,又像是团拜会,两家人叙旧述新,谈笑风生。戴家嬷嬷兴许是一个多月前对我母亲看望她的回访、回礼吧。耄耋老人还领着众多子女们一同登门看望老邻居、老姐妹,此情此景,怎能不使我母亲和下辈感慨万千、喜悦无比。真可谓“黄金有价,情谊无价”。
在我母亲与嬷嬷交谈中,我赶紧用手机抓拍了几张照片,成为历史的定格、亲情的记录。戴家子女至今仍叫我母亲为“某某阿姨”,叫长辈在名字后加称谓,是我们“小衙门”老街坊的传统习惯,如“老戴伯”“福财嬷嬷”“瑞珠阿姨”等,老邻居的亲情一直未有中断。戴家大女儿慧君、四女儿茹君三十多年不见我母亲,亲热相拥,倍加亲切。
我母亲和戴家嬷嬷交流时说得最多的话是,做人心要平。事实也是如此,在二十多年的邻居相处中,做人心平,既是两位老人的处世准则,也是她们的人生哲学。戴家一家共有九口人,我家虽则只有四口人,但维持日常生计仍须靠两位母亲的勤俭持家。几十年来,我母亲和戴家嬷嬷尽管生活艰辛、平淡,却从来不与人搬是非、施心眼。想得开,天地宽,世事看待宽心,邻居相处和睦,“心平”自然凸显。也正是有这种不搅是非,不施心眼的为人处世境界,才能心胸开阔,益于身心,彰显了两位老人处世之道。
告辞时,戴家嬷嬷拉着我母亲的手依依不舍,向我母亲附耳说:“下次你去我家,我叫上几个子女一起来陪你,在我家住几天,我们好好聊聊。”世上亲情珍贵,邻居缘分同样难得,时隔半个世纪的耄耋老邻居重逢会面更是稀世珍宝。
情义珍贵,有缘“小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