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终于让雨滴着火

（组诗）

□赖子

爱终于让雨滴着火

很难说，究竟是被哪阵雨脚

绊倒，连日的雨水

已让小城泥泞不堪

病菌繁忙，风吹雨落

所有雨滴都有一处遗失的故土

一个模糊的头像

困厄时期，望着你头像入神

眼窝因藏不住泪水

因为爱，心忽然会痛

写下的诗句也略显疲惫

都在寻找，病人入院

家人返乡，哪儿安心，

回忆让雨如钉

爱终于让雨滴着火

护士

我不愿称她天使

没有血肉之躯

怎么忍住那么多泪水

脸上深深的勒痕

以及感染后，面对爱人

绝望而温情的目光

我不愿称她天使

怎可能是上帝派来

教堂这几日也关上门

她没有飞翔的翅膀

她会恐慌、疲惫

也会死亡

请不要一到危难

就廉价称她为白衣天使

她只是平凡人

她只是我们的姐妹

学会敬畏

曾经多么轻慢

有时被自己的强大吓坏

看到那些一再被刷新的数据

也没真正动容

直到那天听见视频中

一位女护士撕心的哭声

然后一个科室全哭了

直到认识的朋友

忽然上了隔离名单

恐惧也会像病菌一样传染

听见咳嗽，就心惊

看见陌生人，就捂住嘴

甚至害怕自己

对于死亡，不曾经历

谁会敬畏

活着，就是把每天当作最后的光阴

（作者为省作协会员。出版诗集《比水更深的水》。）

清明思父

□周维强

思念父亲

我必须控制泪水，这情感的闸门

一旦打开，就会如洪水般决堤

我必须学会不去想你，或者将你的容颜

和名字，留在下辈子

这样，心脏不会撕裂，肺和脑袋

不会疼。我必须学会和你一样

做一个好父亲，我的好，

其实是你的好的一种延续

是的，你离开后的每一个夜晚

我都在泪水的汪洋中，挣扎

父亲啊，当我们在生离和死别面前，挥手时

我的心，为什么会有一万根银针

在一遍一遍地扎出血的颜色

我必须学会和你一样善良，和你一样

孝顺母亲，做一份家乡的农活

我必须接受没有你的春节，年三十的饭桌上

我依然会摆上你的碗筷，我必须对着

遗像喊父亲，直到把你从黄土中喊回家

我搂着你，告诉你，我是多么地想你

父亲的战场

病床上的父亲，身体虚弱

一颗心脏在有力地跳动

胸腔里，一个响亮的声音喊着：向前！

那是年轻时，他在战场上喊出的泣血口号

如今，站在病魔前

面对高血压、糖尿病、心包积液

这些看不见的敌人

他依旧拿出当年杀敌的豪情

他喊着：向前！让血管加速奔腾

让日子磨亮锋利的刀片

让日和月交错的光，点亮前路的灯盏

病床上的父亲，双唇紧闭，眼神迷离

只能听见心脏一张一弛的跳动

容颜流水般老去

父亲站在苍茫的战场

他要面对的，除了奔跑的子弹

还有药物在身体内，发出沉闷的回声

（作者为浙江省作协会员）

晨遇（外三首）

□孔庆根

晨遇

薄雾在水面舞蹈

苇塘寂静，芦花收缩

一只早起的鸟儿飞过

停歇在一秆芦苇上

茎干负重、弯曲、倒挂

像要落到水里

鸟跳跃、踱步，且鸣叫

而新的平衡诞生

芦苇颤动、摇曳、花絮舒展

他们像两个忘年的好友

初见的冷涩与僵硬之后

身体里的少年飞奔而来

走在冬天

寒风在日夜收割

此刻，一双爪子抓住了我

摇晃着我

一个顽劣少儿抽穗而出

寻找他的鸟虫草木

先于

秋草接受雨的洗礼

昨天，他们还站在太阳下

一群衣装整齐的物管收割了他们

那淡淡的干草味道

在空气中浸泡

若是侥幸，可以活到冬季

枯黄矮小的身子时常瑟瑟抖动

一场冰雪会集中掩埋

他们长得太顺，有碍观瞻

昨天经过时，听得工作人员的笑语

就像剃头，相信野草的顽强

不过先于落叶凋零

先于盛典开演

两地书

异木棉开得蘼荼

阳光闪亮

而家乡正在突然的冷空气中凌乱

若不是有人传递消息

它与更远的骚动和战事一样

波澜不惊

在一片花市中，我辨认着道路

以及暂时寄身之处

人在高楼，喧闹声不绝

一点响动，恰好被遮盖

近日读书

书越读越薄

秋风紧

字从章节中跳出

书页回到了一堆树皮与乱麻

我拾起

又放下

历史的走马灯

丰腴，真金白银披挂

难免一场塌陷

握着书卷，我空空如也

背后，锋利的铁刃正在收割季节

一道光传递着虚无的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