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

◎达达

那时蝉声越来越密

蝈蝈鸣叫到天亮

苍穹落入一口水井

青蛙努力爬出敞开的井沿

有几棵枣树和枫杨树戍边的操场上

稀稀拉拉晃动着我们单薄的身影

就要告别

校园，告别一段不再

回归的日子

到更高的学府，或到社会上去

掌舵生活这艘大船

时间开足马力，扯满风帆

不管是顺水，还是逆境

渡你，无处可逃

别人的命运隐匿着你的命运

竹门虚掩

◎一酸

只有一条路，指向虚掩的竹门

生或者死，已然没有选择

屋内依旧平静

酒壶、酒杯已见底

真醉也罢，佯装也好

都是来自魏晋最率真的醉态

唯有醉，唯有醉

才让狂更狂，真更真

剑，在鞘，锋芒已醉

一旦出鞘，礼教仍为之一颤

吐几碗血算什么

母亲的恩情岂是礼教能敷衍的

为红颜薄命大哭一场

叹生命无常，哪怕素不相识又何妨

夕阳下，身影被拉长

醉意被拉长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煎熬，终在抉择中

逼着自己走向绝望

竹门，虚掩

吱呀一声，我推门而入

冬天的千岛湖

◎千岛

船有翅膀，水举着它

风有时候会变成纽扣，把我

留在松林

扣紧因离去而生的风寒

村子送走我后

请用一排大雁陪我

一些从茶园来，一些到静山去

老人丢弃了拐杖，会趟进地下

误以为春天会因潮湿得病

当年路过窗前

梳妆人，为码头准备着妆容

鱼群黑色水袖里，流水是她的曲牌

一江春水，往南到睦洲，到严州，唱着送别

曲终，那散去的人

自水下离去

拿走千峰郡台上的悲欢

整个后台，孤独四悬

桃子

◎听雨

一棵桃树，并不高大

突兀在池塘边

在人造的风景中

它超凡卓越

这是虹桥公园

黄昏中，我的脚步曲径慢行

分隔了立交桥上的轰呜

抒写一个人的清欢

青涩的果子，它们结伴而出

悬挂于八月

我为它们感到欢喜

年少时，总在桃树下仰望

在淳安

山水起伏的故乡

这绯红的味道

一年又一年，开垦我童年的荒芜

累累果实

是树上的星

是饱满的乳房

风姿绰绰，垂向人间

冥想

◎余露

山泉的声音像折下一枝映山红

像经过一冬的山茶

零星地缀在枝头

柴堆上的两只猫

正在从事他们的冥想

端坐，双眸微闭中有篇章涌动

我走过鱼群密集的山野

鸟在吟唱楚辞，或是经文

风的晦涩，催促我忘记自己

就像路旁的两丛紫云英，一朵云

将自己放进时间的灰白里

八月六日独坐千岛湖畔

◎十九红

有时我是鱼

在湖心跃起的尾

有时我是飞鸟

掠过湖面的翅

一次次从水底跃起

又展翅飞去

水面在阳光下金波闪耀

自由如此广阔和光明

而更多的时候

我只是

从湖边匆匆经过的虫蚁

湖也无数次从我身边经过

我只能看见鱼和飞鸟

隔水的嬉戏和欢愉

那时候

我是风

吹起的涟漪

那画在心里的曲线

轻轻地轻轻地回荡

却涌不起太多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