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秋风，金粟遍地。几天前，馥郁之气还时有时无，转眼就千树万树满挂金串，秋天的第一缕香，非桂花莫属。

秋韵，除了银杏泛黄与秋菊展蕊，便是桂花飘香了，三分秋色有其一。杏可观色，菊能赏形，桂则多与嗅觉发生关系，不见树影婆娑，先闻芳香阵阵，幽远而浓烈，熏烝而淳越，这自然界的报秋者，除了候鸟南渡与寒蝉凄切，想必桂树是最踊跃也最敏锐的了。只一夜，尽吐芬芳，香云连天，套用陆放翁“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句子，何其贴切也！

作为花中月老，广寒宫中的圣物，天生自带仙气，倒是吴刚不解风情，砍了又砍。儿时，读不少的神话与传说，误信月中有嫦娥，每临中秋月圆之夜，望月良久，嫦娥与玉兔倒不曾见得，影影绰绰似有枝叶桠杈。此时若有桂子扑簌，有暗香浮动，有疏影横斜，有逸思千里，便满腹都是“月中一应灵和异，待向仙娥觅种栽”的诗意。

桂花已是寻常物，不必去公园寻香，不必去山野驻足，小区楼下遍植的不是香樟就是桂树，休闲步道的两侧也常有桂树林立，这城市的秋天也是冲天阵阵，落花不断，让人感觉如同跌入蜜缸，呼吸之间，满是甜蜜的味道。若在以前，勤劳的主妇必不容错过这秋香的收割季，桂树底下倒置撑开的阳伞，摇动金灿灿的桂枝，打落无数桂子，待阴干后，制成茶糕，无论是冲沏品茗还是花糕入口，都是原汁原味的清芬，沁人心脾，唇齿留香，这个秋天，也就深藏于胸腹间了。

如今，美食既多，吃货们早已不再留恋于传统桂花制品，反而更在意返璞归真，更在乎吐纳清芬的那种感觉。在离城二十余里的大香林，原是一处小山村，只因散落着千年桂花林，寻香之人便一拨接一拨，人气一旺，商机也就显现，自然发展成了景区。每到金秋十月，这片桂花林总是人头攒动，树下的小竹椅变得十分抢手，品茶闻香，任由桂子满怀，桂香附身，这种天然雅趣几乎成了城里人的赏秋标配。游客太多，难免嘈杂，不太符合“人闲桂花落”的诗境，故我从未在桂花满陇时涉足其间；还是徜徉于曲径通幽的街路上，听听花落的声音，闻着初秋第一缕香，让心神宁静，让精神放飞，岂不妙哉。

从不喜欢刻意去寻一段香，我更喜欢无意中的发现与惊喜，就像初春里猛抬头已是樱花胜雪，夏季里一侧耳传来蛙鸣声声，秋风中飘来馥郁清香，寒冬里忽见梅枝泛红。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景物，却在意料之外到来，内心的感触与感动，才是最本真的，默念一句：四季轮回，万物有灵，真好。

闻香识初秋，记住这初秋的第一缕香，记住这低调的空气中的无限蜜意，于是不免诗兴又起，赋《秋思》一首记之。诗曰：“露从月华稀，风动秋草萋；瑶台清芬落，蟾宫馥郁奇；推牗起幽思，香屑难自弃；金粟随佳酿，天地满清气。”

□绍汽集团 钱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