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何家的老大思敬,便要提到他的侄女——老三思诚的长女理常。小时候,大我十岁的她是我们这拨小人中年龄最大的头,大学毕业后回来,当了离家不远的塘栖中学的教师。我顺理成章地喊她“何老师”,她并不很接受,我也觉得这样反而有些客气甚至生分的味道。按塘栖人的习惯叫法,至少该叫她“理常阿姐”。事实上她也是以大姐姐的身份来看待我关心我的。有关她大伯的事、有关何家的事,她那里是我的主要信息来源。
还有一位,是思敬的侄子——老六思毅的小儿子勤伟,兄妹中年纪最小,大家习惯叫他“阿七”。我们也有较多的联系,而阿六勤胜,念小学时我俩同班,长大后他去了塘南,又转去做了德清人的女婿,联系就少了。
很早,我就晓得何思敬先生是位老革命,木佬佬亨(厉害、能干)的,具体情况说不上。及至后来得到了余杭区政协编的厚厚的书《何思敬》,以及何理良大姐经理常之手给我的《先驱者——何思敬史迹》,上面写得明明白白,详详细细,这才清楚。看过书的人也都知道了。
这样,我在写《老镇名人》一文中的“何家三兄弟”章节时,因了房东思诚我小时候见过,当地人也更熟一点,可大家却都没见过记述他的文字;而如若写思敬,只需去许多人读过的两本厚书上抄一点摘一点,更省事。我选择了详写前者。
十年前四月的那个“世界读书日”,杭城举办“首届全城朗读接力”活动,我报了名被选中。在钱江新城广场台上的话筒前,我捧着拙作《塘栖旧事》,诵读故乡,选的就是《老镇名人》中的下面这段: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回老镇走走看看寻寻觅觅的时候,我常会不知不觉地跑过去张望,何家洋房还在,可已物是人非。已经逝去的老主人的一生经历,是新旧社会的见证,也已成为老镇历史甚至国家历史的一部分。如今的年轻人即便知道了在处处新楼的老镇上还有这么一幢旧宅,仍难以明白它里面曾经洒落和容涵过昔日主人的那些困惑、苦闷、彷徨和焦虑,难以理解那些思绪和尘迹既维系着个人的尊严,也关乎国家与民族的命运。我在追思故人怀恋这里的儿时旧事时,感慨之余,景仰之情油然而生。”
自然,对何家来说,对故乡塘栖而言,或者再往大里说,更需要记述和宣传的,无疑是这位曾被毛主席称赞为“有正义感、有勇气、有学问”,是“全国第一流的法学家”的何家老大——何思敬先生。
自我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调入杭城工作,全家搬离,塘栖毕竟来得少了,镇上发生的许多事,包括有关何家尤其是何思敬先生的,往往不能亲历。幸而有许多热心的要好的家乡朋友,有理常有阿七,还有当地的报纸,会用不同方式,从不同角度告诉我提供给我,有时甚至还是第一时间。
比如,镇上原先的小菜场——红太阳广场,成了思敬广场,还立了一尊塑像;比如,经中组部同意,将他的部分骨灰,从北京的八宝山公墓移至家乡塘栖的超山公墓安放;比如……
我很感谢理常的是,她将我出版的《塘栖旧事》和《塘栖续事》,转送给了在北京的堂姐理良和堂姐夫黄华。故而,理良又通过她,将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先驱者——何思敬史迹》一书转赠给了我。特别开心的,是黄华先生撰写的《亲历和见闻——黄华回忆录》出版时,他还在扉页写上“蒋豫生同志惠存”,签了“黄华”大名,并盖上章,托理常送给了我。
细细阅读这本精装的回忆录,欣赏书中的历史照片,让我感叹和赞叹不已!这位被故乡人称作“塘栖人的女婿”的老革命那不平凡的一生:考入燕京大学、投身革命、参加“一二·九”运动、被捕入狱、去陕北、任斯诺翻译、任朱德秘书、出席日内瓦会议和万隆会议、任多国大使、任中国驻联合国代表……他接触高层,经办大事,是中国革命和建设发展中许多重大事情的参与者、亲历者与见证者,真不容易!有他这样履历、资历的,在健在的国人中真是太少了!太宝贵了!他的水平,他的优秀,是党的骄傲,民族的骄傲,当然也是我们塘栖人的骄傲!
都说,缺乏细节的历史是抽象的。我早先对新中国成立前的中共党史只知道一个大概,黄华先生的这本书,记述了那个时期许多重大事件发生的经过和细节,加深了增添了我对中国革命成功和发展壮大不易的了解和理解。他的这本书是我家书柜里那几千册中最棒的之一。
为此,我也要感谢何思敬先生,因为有了他,有了他的女儿理良,有了他的女婿黄华,才让我对这位革命家,这位老知识分子,这么由衷的敬佩与亲近。
塘栖运动场——现在是公园北边的这幢何家洋房,因为其式样的特别,何家人的特别,也因为是自己的幼年旧居,我一直是比较关注的。印象中,十多年前“运河综保”做的塘栖保护、开发的规划中,这里就被列为“名人故居”。或是因了其他地方的保护与建设忙不过来,以及经费问题,这里才迟迟未被列上议事日程。不过,其产权的变更之事,几年前已与何家后人办妥,令人高兴。记得早些年有一回,我走到那儿,很想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形,谁料铁栅院门内的一只小狗很尽职很卖力地朝我“汪汪汪”狂吠不停,场面就有些尴尬。我这生肖属狗,小名也叫狗狗的大男人,自然不能去与它较劲,只得苦笑着离开。
我是塘栖文化促进会的会员。2017年夏的一天,我去广济路旁文促会的小院坐坐,听胡建伟会长说起打算在何家洋房建办何思敬纪念馆的事,需要更多的人来呼吁一下。我非常高兴,立即回家用个人名义,给镇委和郎一舟书记写了封言词恳切的信《关于建立何思敬纪念馆的建议》。
我明白,在当前的改革和发展中,要做的事情太多,需要经费的地方太多,若要办成并办好这么一件事,是颇不容易的。过后,从胡会长那里,从理常那里,从北京的劳国强那里,以及从塘栖的一批热心朋友那里,我不时地获悉纪念馆筹建中的动态:方案批准了、去北京去延安去重庆广州收集相关资料了、设计方案审查通过了……直至要在次年的七月一日开馆了!如今的电话、微信真是便捷,除了语言、文字,还有照片,还有视频,甚至可以“现场直播”。人坐在家中,同样能灵到市面,知晓情况。
我没有去参加那天的开馆仪式。从传来的消息证实,那天真是高朋满座,北京来的外省来的省里市里来的,加上本地的,人们都欲先睹为快,都想亲眼见证这个难得的时刻。大家都为塘栖镇上能有这么一处红色的教育基地高兴。我呆在家里想着这事,同样很高兴!
□省交通运输厅 蒋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