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霖生
6月,安全生产月。每到此时,我都会想起年轻时经历的几次生产事故,虽然没有死人,但至今不敢忘怀。
1970年大学毕业后面临工作分配,因为没有对口的单位,浙江省把我这个学造火车的“未来工程师”作为“通用专业”分配到了浙江省第五地质大队(后改名石油地质大队),队部在余杭闲林埠茅草山。离杭州还算近,6路公交车直达武林门。但报到后大队领导说我学的是内燃机车,分配我去钻井队当柴油机工,是专业对口、学以致用。
我在1201钻井队(和大庆铁人王进喜所在的井队同名),名义任务是管理一台6160柴油发电机组。我们的工作在野外,钻机靠电驱动,一旦工作就不能停(在钻进中如失去动力钻具就会被埋在地下,取不出来了)。当时农村经常停电,所以要有备用电源,以保证一旦停电5分钟内就能供上。一般每周要发电半天到一天。
如果我的工作仅仅是保证供电,那是很轻松的,可等着我的大量工作是:电气线路和设备的安装(包括架设高压线)维护、钻机的维修保养等。更多的是钳工和焊工工作——加工钻头(地下情况复杂,要用不同的钻头来应对)。大致包括了电工(包括高配、低配,发电,维修等几个不同的分工种)、钳工、焊工三大工种。这些都是技术活,都是要持证上岗的!仅高配、低配电工就要考不同的证。可我这个工科学生除了钳工还可勉强应付,其他都是一窍不通。
再解释都没用,因为你是大学生,是万能的!硬着头皮上吧。技术资料极缺,只能用已有的知识对着说明书研究设备,边学边试验。同时积极地向所有能见到的相关人员学习。我就是靠着这些支离破碎的知识和技能应付着工作。
上世纪70年代末,我们井队在长兴县丁甲桥公社和泗安林场打过两口井,而短短两年,就出了三个安全事故,遭遇了“滑铁卢”。
先是在泗安镇二界岭林场(浙皖交界处,所以叫二界岭),发生了两起事故。
第一次是火灾。
我们的孔位在山上,借用林场的一个空猪圈当食堂,烟囱里飘出的火星点燃了草棚屋顶的茅草,烧掉了食堂和旁边的仓库。好在队上年轻人多,身强力壮,加上设备全,有水有电,在大家的努力下扑灭了大火,有惊无险。要知道漫山遍野全是马尾松,油脂很多,一旦引发山火,可能连人都逃不出来!
第二次是雷击。下暴雨,雷电击中了井架和变压器。塔架内银蛇乱舞,到处火花,变压器的避雷器炸得粉碎,线圈烧毁。自备电源(那台发电机)连着工作了两天才等来了新变压器。
我们的井架高24米,需要安装避雷针保证安全,变压器也要装避雷针。这一次是在山顶作业,防雷尤其重要!避雷针的安装是有要求的:向地下埋3根2米长的钢筋接地,还要保证接地电阻≤4Ω。如果电阻太大非但失去了避雷作用,反而要引来雷击。可四周全是岩石,怎么去打2米深的洞?还要打3个!于是我决定,把地线扔进溪沟里,利用溪水导电,保证了接地电阻≤4Ω。但事后我想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里,接地线路在外力的干扰下电阻增大导致了雷击事件的发生,好在老天保佑没有人员伤亡。
第二年井队搬到了丁甲桥公社。打完了孔准备搬迁时按规定我切断了电源。但队长要为值班守夜人员加一盏灯,为此我又接上了电源。当天晚上大队部派来电影队在公社晒场慰问当地群众和井队职工,放的片子好像叫《三个母亲》。可放了一半,广播通知大家去井场,特别强调让电工快去!一出晒场我就看到了火苗,赶紧到变压器旁切断了总电源。进场一看,火势不大,没造成啥损失。但总配电箱的进口处,手指粗的铜绞线都熔断了。直觉告诉我是电气短路。严重的是井队指导员(即书记)因救火戳伤了眼睛,已经送湖州医院了,钳桌上留下了芝麻大小的一滴眼球组织。原来,配电箱着火导致总开关跳闸,井场里一片漆黑。书记用力要把电缆拔掉。其实电缆已经断了,因此用力过猛导致往后跌倒,被一个钩子伤了眼睛。
接错了线吗?接好线路后我试过的呀!指导员的眼睛还有救吗?几个问题让我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整天水米未进,愁啊!后来大队部安全员到了,在他的指挥和见证下我打开了配电箱总开关盒,只见一只硕大的蛾子横搭在两个电极之间,头尾烧焦了。原来蛾子钻进了开关盒,造成了短路。原因找到了,可书记的眼睛没保住,那个受伤的眼球被摘除了。现在的配电房里高门槛配纱窗,就是为了防止类似的生物事故。
几年后我调学校当老师。我们的学生遍布交通战线的各个行业。特别是施工专业的工作环境和钻井队十分类似,都是临时性、条件差,因此我在授课中特别强调生产安全,后来还专门开设了生产安全课,讲理论、讲案例,更用自己的切身经历、事故带来的心理折磨,向学生强调不但要掌握好生产技术,还要学好安全理论,练好安全技能,严格遵守规章制度——这是无数先辈的泪水、鲜血和生命的结晶。一定养成重视安全的良好习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