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泉

我是在大山里长大的孩子，生在农村，长在农村，老家在高山之间的一个小山坳里，绿树环绕，鸟语花香，蝶飞蜂舞，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象。每当夕阳下山夜幕降临，家家户户都在自家炉灶里生火做饭，每家房顶上的烟囱青烟缕缕，一时间整个小村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青雾，虚无缥缈，小村顿时恍如仙境，仿佛还可以闻到轻微的稻米香味。

很多人家都快开饭了，我们家才开始生火做饭。因为父亲这头老黄牛天不暗就不回家，妈妈只能推迟烧饭的时间。小村里烧饭的模式大抵差不多，淘好米，放锅里煮到半熟，手捏不到“米芯”，把米饭捞出来，放进木头做的蒸笼里蒸熟。饭熟之后，就在原来那个大锅里烧菜。挑一小勺白白的如蜡一般的固体猪油往锅里一放，猪油瞬间化为蜂蜜般的液体。再加上一小勺盐，放油里炒一炒，热锅里的盐立马就欢快得活蹦乱跳。切好的青菜、萝卜、马铃薯、南瓜、茄子、四季豆等蔬菜纷纷排队等候入锅。蔬菜一倒入大锅里，顿时噼里啪啦，蒸汽腾空而起，厨房里香气四溢。先煮好的菜放餐桌上，用大碗扣上，等父亲回家就可以开饭了。

农村里没有山珍海味，没有大鱼大肉，饭倒是可以吃饱的。菜大多是地里种的时令菜，有时也可吃点菜卤、咸笋。爸爸喜欢喝汤，烧的蔬菜留一点在锅里，他倒一碗米汤进去，加点盐和味精，就是一碗美味的汤羹。一年到头，农家难得吃几回猪肉，其他荤菜更是见不着。生活是清苦的，但我们并不以为那是苦。其实我们也不太了解外面的人家是如何生活的，我们只知道肚子饿了可以回家吃饭，犯困了可以回家睡觉。有家，我们就是幸福的。

中国人见面总喜欢问：“吃了吗？”民以食为天，吃饱肚子是天大的事。譬如动物，大抵也都需要吃点东西填饱肚子，但未必都像人一样有自己固定的窝。有人说，某家人炉灶冷了，意思就是这家人已经没人了。烟火是一个家存在的热度，烟火气是一个家庭的生气。没有这点生气，家庭就显得冷清无味了。

城里人喝喜酒，总喜欢吃正式宴席之前的“小饭”，“小饭”一般都是“编外厨师”烧的自备菜。“小饭”一吃好几餐，虽然没有正式宴席那般“高大上”，但这类似农村的烧制饭菜之法，却颇有农村的烟火气，能勾起人们满满的回忆与遐想。假期里回到农村，母亲伛偻着腰，用笨拙的手烧着或咸或淡的自家种的菜，摆了满满的一桌，吃得就觉得够味。

新农村建设正如火如荼地开展着，许多年轻人又返乡开办农家乐、农家厨房和民宿，农村里的袅袅炊烟又接连不断地升起，此烟虽非彼烟，但仍然增加了农村的烟火气，增加了农村人的回忆与梦想。

就是在城市里，傍晚回家，周末在家，大家也都喜欢下厨房，弄几个小菜，喝点小酒。虽然没有炊烟四起，但有了那点烟火气，小家就温馨依旧。

一股烟，一缕情，走到哪里都忘不了那缕袅袅的炊烟，忘不了那丝丝缕缕的乡愁，忘不了那温暖绵长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