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15日 

第10版:芥子园

打板栗

  ● 朱耀照

  周末,我与妻子到塘雪野游。塘雪是一个狭长的平畈,以前种满了番薯、玉米之类的农作物,但现在已经荒芜了。山地长满了树,连地磡的石头都已倾圮。路也杂草一片,我与妻子披荆斩棘,小心翼翼地行走着。

  忽然,前面有一株树,锯齿形的长叶子泛着白光,几个长着无数刺的毛茸茸的球果在枝头傲立。

  “板栗!”我对妻子说完便跑了过去。

  这是一株年轻的树,树冠不是很大,树干也只有菜盘那么粗,离地不到两米就分出枝丫。我毫不费力地爬了上去,将长着板栗果的细枝折了下来。稍高一点的用粗柴枝狠打,毛茸茸的球果便纷纷落下来。不一会,树枝上光秃秃了,只剩下了厚而绿的叶。

  妻子将藏着板栗的刺球搜集到空地上,她怕手被刺伤,特别小心翼翼。有的板栗与刺壳分离,露出金黄色的板栗。妻子问我,该如何从刺球中拿出板栗。我说,很简单。

  我用穿着球鞋的脚踩着刺球,慢慢地转动着。不一会,刺球的刺歪了,果缝线大了起来,里面的板栗也随之掉了出来。妻子也学我的样子踩了起来。先是力大了一些,恰好碰到一个嫩的,板栗呗踩糊了。妻子疑惑地看着我。

  “要轻轻的,不能把整个人的力量压上去。” 我说。

  没多久,妻子便掌握了力度,搓出来的板栗完好无损。

  一堆板栗,老的金黄,嫩的黄色偏白。我拿了两个嫩一点的给妻子吃。妻子说:“真甜!”

  “这可是正宗的土栗,藏一段时间应该更好吃!”

  “你小的时候是否常打板栗的?”妻子问。

  我说:“没有!”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一片板栗林……

  那是生产队的果树,在邻村的后山。我去过几次。春天,我见过它们开出一串串像毛毛虫一般的花。秋天,在大人们收获板栗后,我会跟着邻村的小伙伴们去捡漏。

  那时,园里一片狼藉,板栗树上枝折叶破,地上铺满了裂开的刺壳或无板栗的小刺果。我们望高树,探地面,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但高树上基本很少遗留。运气好的话,地上倒能找到几个。如是有人在草丛中见到几个板栗,不管是金黄饱满的,还是干瘪肉少的,往往会高兴地捡起来,往衣服上一擦,一口咬下去。在吐出一嘴绒毛后,嚼几下就吞了下去。

  因我常常落在后面,除了脚被板栗壳刺伤外,这样的惊喜好像还没有过。

  但我在家里吃过不少板栗,味道似乎比现在市场上卖的杂交板栗好得多。

  上世纪70年代的每年年底,我家总会分到生产队一些板栗。母亲将它们装进小畚箕,挂在横梁下面木钩上。但被我发觉后,它们便不得安宁。

  放学回家,见屋里没人,我会搬来椅子踩上去,将小畚箕拿下,抓了一把装进口袋。将小畚箕挂在原处后,我就跑到别处吃了起来。

  偷来吃的东西最香。被晒得小小的板栗肉被我的牙齿磨得哄哄作响,似乎有一点甜味,但更多的是干硬。但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它们在我的心里甘美无比。我拿了一次又一次,到了年终,竟吃了一大半。

  这事也往往到了年三十,母亲要烧板栗煮鸡的时候才被发现。但母亲没骂,她说:“亏得今年队里板栗分得多、分得晚,没有被你这个蟊贼吃完,否则,过年你最喜欢的大栗鸡就没有了!”我伸伸舌头跑了出去。

  在我看来,板栗与鸡是最好的搭配。鸡油腻而味香,板栗粉细而味甜。但一盘大栗鸡上桌,我专挑板栗吃,不吃鸡肉和汤。有时因煮得烂,板栗四分五裂,散在鸡汤中。我才会拿着汤匙舀起鸡汤同板栗一起吃掉。

  一晃几十年过去。现在再也烧不出以前那么香的板栗鸡了。

  听完我的诉说,妻子说,“把这些板栗拿回家,我们也烧板栗鸡!”

  “这是我第一次打的板栗。”我说,“用它烧的板栗鸡味道一定不错!”

  夕阳西斜,回家途中,我隐隐闻到,一股板栗鸡的清香迎面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