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鹤断章
一入鸣鹤,便是梦境。此间有小桥、流水、人家,有诗情画意的景,有故乡的应有模样。远观时,它像是一幅天然的水墨画,不着一色,却胜过五彩斑斓;近看时,它又像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丽女子,不着脂粉,却美得让人难忘。
小桥流水人家,也不知是谁包围了谁。过了一座桥,桥的那头还是桥,过了一片水,水的那边还是水,人在河的两岸、桥的两边,却也在小桥流水的风景里。
在这里踏步悠游,你可以暂别俗世的喧嚣和纷扰;在这里枕河而居,无疑是大地上最诗意的栖息。
鸣鹤古镇里原有三条古街,分别以上中下为名,尤以三里长的中街最为繁华,是昔日三北大地一处重要的农副产品集散中心,一直从宋代延续到民国初年。集市既兴,往来交通少不得桥梁,所以河上还有很多的桥。陡塘桥是东起第一座。清人叶元垲有诗曰:“腰塘杨柳任风飘,抵拂寻春小女髫。五磊石湫游遍后,夕阳红近陡塘桥。”
悄立桥头,可看夕阳无限好,可看鸟雀归去来。春风拂面,浓浓的春意从眼眸里闪过,萦绕在姹紫嫣红的树梢头,回荡在小船划过的河水里,也深埋在两岸人家的盈盈笑语间……哪怕下了雨,这里也是极美的。雨细穿梅坞,风和上柳桥,让人不由得想起《荆州记》里的一段典故:“陆凯与范晔交善,自江南寄梅花一枝,诣长安与晔,兼赠诗。”
这样的陡塘桥,这样的春天,谁能不为它着迷呢?
小桥,流水,人家,能将他们完美连接的唯有埠头。
清水穿城过,人家尽枕河。岸边埠头处,捣衣一声声。
在古镇,你若不知道埠头,多半是要遭人嫌弃的。埠头作为水乡特有的元素符号,常与黛瓦白墙一道被人当作江南人家的标志。很多时候,江南人看见埠头,也就看见了故乡。
古镇里弯弯长长的巷子如同一个惯会讲故事的人,春去秋来,循环往复,对着来来去去的游客说着古镇的四时风光与沧桑变化。
巷子里也许曾经走过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也许没有。巷子里过去发生的故事你也许熟悉,也许不熟。不过,当你踩着石板路从巷子的这头走到巷子的那头,你已然成了小巷记忆的一部分,巷子是你走过的巷子,而你,是某年某月行走在巷子里的人。
荏苒而逝的光阴里,几只水缸从空到满,几枚树叶从绿到黄,几块砖头从光滑到斑驳,小巷曾经惊艳岁月,也已习惯寂寞。可终归,它还是喜欢陪伴的啊。
你来访它,不妨同它说会话,合个影,就如同两个老友久别重逢一样。
这样的小巷很温暖,人也很暖。
三月的春风甚是柔媚,谁也不知它来了多久。等人们发现时,它就已经站在了门口,门一开,它便翩然入里来了,还带来了满目春光。
古镇的春天,最适合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男女相伴,家人同行,各有各的滋味。走累了,就去临河的小店里买一杯饮料,点两样小吃,然后边吃边行或边饮边行,也可以坐在店家放于门口的椅子上歇一歇,大家有一句没一句,随意地说些日常的琐事。
椅子就在河边,侧个身,转个头,就可以将河上的风光尽收眼底。旁边有树,高大繁茂,低垂的树枝已经探到了人的近前,只需伸个手就能够得到。
天气渐渐转暖,河边上坐着的人们,早将身上厚厚的羽绒衣换成了轻便的夹克衫、长衬衣,姑娘们也已穿起了裙子,再也不用在温度与风度之间做艰难选择了。
这里不只有风,还有雨。春天的雨,不似夏日的滂沱,亦不似秋冬的清冷,它时而细密如牛毛,时而疏落如晨星,在浩荡春风的护送下,带着欣欣向荣的生机降落人间。此时,沉睡了一整个冬天的大地以及大地上的事物全都抬起了头,张开双眸和臂膀,深情地盼望着。
这盼望有可能来自一株草、一棵树、一座山、一条河,也有可能来自一个人。不信你且看那微雨又黄昏的巷子口,有一个人撑着伞在路口等待,好似知道远行的亲人或朋友将会在今天归来。也许,这场约会在多年前就已定下,就在这一日,就在下一刻。所以,不管风多猛、雨多大,风来,我在风里等你;雨临,我在雨中等你。
潘玉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