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建芬

我洗头的时候，不小心又把牛角梳的两根齿子折了。老伤易痛，旧痕易折。这两根齿子之前被折断过，是重新粘合起来的。这个牛角梳是父母外出旅游的时候给我们买的，姐妹们每人一个，而且每个梳子上都刻了名字。一开始，我以为那是父亲刻上去的，后来我问母亲，她说是买的时候店里的人刻的。三年前，我儿子回中国，母亲就让他把牛角梳带到巴塞罗那给我。一个小小的梳子，却寄托了父母对女儿的一片牵挂。女儿们个个长发飘飘，梳子既实用，又贴身。人们都说女儿是父母贴身的小棉袄，我们却离得那么远，何以贴身？很惭愧。

牛角梳，是用牛角制成的梳子。母亲说有黑发固发、止痒祛屑、舒筋活络、安神助眠、护发秀发等功效。说少数民族的女人把牛角梳当作一件宝物，随身携带，不仅用来梳头，还可以刮痧、按摩等。母亲送给我的牛角梳颜色鲜亮，有光泽，表面丝滑细致，有纹理。两年前，我回国的时候没有带上牛角梳。母亲问我怎么不用牛角梳，还说用塑料的梳子梳头是最差的选择。我说忘了带了。此后，每次出门，我都带上牛角梳。去年，跟麻老师一起带学生去湖北夏令营，我就带着牛角梳。日日对镜梳妆时，屡屡思念涌上心。可是，离开湖北那天，我就把牛角梳落在宾馆里了。那天早上，我带着一批孩子先回温州、青田，而麻老师是要带另一批孩子回巴塞罗那的，他们的航班要晚一些。我回到青田，麻老师发信息给我，说我的梳子落在宾馆了。我赶紧叫她帮我收拾起来，带回巴塞罗那。刚好母亲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事后还问了几次，问我是不是拿回牛角梳了，如果麻老师没有带出去，她要重新给我买一个。

牛角梳失而复得，我更加珍惜了。而且有了母亲牵挂的温度，这何止是一个梳子呀？去年金秋之际回国，一天早上梳头时，头发打结，我用力过猛，牛角梳掉落在地，打断了两根齿子。我捡起来，心疼得不得了。好好的牛角梳，就这样被我打了一个缺口。我跟母亲说，牛角梳被我打破了。母亲拿起两根掉落的齿子，端详着，说问一下一毅可不可以用强力胶粘起来。住在我们家的表弟金一毅是做石雕工作的，在山口经营一家石雕店，我经常在他的朋友圈看到他创作的石雕成品，栩栩如生，夺人眼目，美轮美奂。第三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的课桌上已经放着牛角梳了，如果不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有两根齿子是重新粘上去的。

牛角梳经历了一次失联，一次骨折手术，我就倍加悉心呵护，没想到后来还是被我弄了一个缺口，并且当时我还没有发现，掉落的齿子也没有捡回来，应该是随掉落的头发一起被我扔掉了。心爱的牛角梳有了一个缺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也许，有些事物因为缺陷而更美。断臂维纳斯，比萨斜塔，不都是因为缺陷而蜚声海内外吗？物如此，人也是。正是因为彼此的差异和个性，才组成了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