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翠玉/文

龚献明 吴优赛/摄

岁月的长河里，总有一些悲惨事实，浸透过血泪和屈辱，让人想起就心痛；总有一些腥风血雨，渺渺尘烟无法掩盖；也总有一些人，会让人永远铭记感恩。

稠江街道江湾崇山村的一个小山坡上有几座寺庙建筑，最高的一座建筑红瓦黄墙，墙上写有“义乌市林山寺”六个大字。寺庙坐北朝南，占地545.53平方米，有庄严的大雄宝殿、地藏殿、玉皇宫、主山殿、千手观音殿。其中，前进厢房右侧两间为当年日军细菌战的解剖室，旁边的石亭子庄严肃穆，亭后面立着一个扇形的黑色大理石墙，墙上密密麻麻地刻着死于那场劫难的村民名字。

午后的大雄宝殿弥漫着樟木香味，令游人心旷神怡，有香客求签问佛，显得那么和谐、安宁。但，日军细菌战的解剖室遗址、不忘国耻纪念碑、和平公园侵华日军细菌战史实陈列馆都在默然诉说……

无言证据记录惨痛事实

“香烟缭绕佛门净地成屠场神人共愤，日寇肆虐炎黄子孙染鼠疫天地同悲”，“勿忘国耻”纪念碑上铭刻着这样一副碑联。这里，黑色大理石刻录了千余名义乌细菌战死难者名单，站在碑前，那段腥风血雨的悲惨历史仿佛就在眼前……

1942年5月15日，日军为消除美军对日本空袭影响，发动了浙赣战役；5月21日，日军侵占义乌县；9月3日，一架日军飞机低空飞过崇山村，没有扔炸弹，却见飞机尾部喷出一条长长烟雾状东西。十多天后，崇山村四处不断可见毛耸腹胀的死老鼠。10月12日，村民王焕章出现鼠疫症状，三天后不治而亡，自此，鼠疫在崇山村及周边迅速发作并传播。

崇山村人永远不会忘记这天：1942年11月18日晨，百名日伪军封锁包围了崇山村，将能自行走动的村民驱逐出房子，而后纵火焚村，大火烧了整整一天，共烧毁房屋531间，700多人无家可归。不仅如此，更灭绝人性的是，日军将村边佛家净地林山寺，变成血光冲天的细菌战活体解剖实验场地……

据资料记载，这年10月，侵华日军细菌战秘密部队就提前占据了林山寺，参与者系日军“容字1644部队”的分遣队、驻义乌的第八十六联队军医共20多人。为了检验细菌战的杀伤效果，日军在崇山村对鼠疫患者施行活体解剖。18岁的吴小奶是个童养媳，感染上鼠疫后，被日军强行带到林山寺。当看到穿白大褂、拿手术刀的日本军医时，她苦苦哀求，挣扎着拒绝日军的手术，但终难逃厄运，其内脏成为日军采集的标本。

事实真相如此惨绝人寰：日军731部队和南京荣字1644部队两次侵袭崇山村的过程中，挖掘死难者新坟，取走尸体上的肢体、肝脏，并进行活体解剖，将从崇山村人身上解剖提取的鼠疫菌，命名为“松山株”(崇山亦曾称作“松山”)，用作再次繁殖鼠疫菌的母菌。至当年12月8日，不到两个月内崇山村403人死于鼠疫，23户死绝，死亡人数占全村人口的三分之一。

七十八载风云已过，亲历这段惨痛历史的老人还活着的已不多，但崇山人却从未忘记。

今年82岁的王基旭是当年侵华战争的幸存者，现在是义乌市受害者遗属协会副会长。他介绍说，碑文是1993年，村里人一起立的，在国耻碑文的后面，详细记载了当年发生细菌战惨案的时间、地点、死亡人数以及立碑的单位等。

他回忆：寺庙左边的庙厅，原来叫观音庙，是当年日本人活体解剖中国人的场地。在柱子的一侧，放着一个大木桶，里面放着水，但都被鲜血染红了，当时日本人就是在大桶里清洗被解剖下来的器官，然后进行研究。

“这些事我是听王菊莲说的，王菊莲当年还是个小娃娃，给庙里面的姐姐送饭，结果不小心就看到了活体解剖的场景，她吓坏了，索性后来从破墙的洞里钻了出去，才得以幸免。”王基旭说。

铁证如山警醒世人历史真相

20世纪90年代中期，王焕斌、王达、王国强、吴利琴、王选、王培根、王晋华等一批崇山村人，决心为中国受害者鸣冤，走上了一条漫漫的对日诉讼索赔之路……2007年，细菌战诉求有了初步结果：迫使日本东京地方法院承认日本政府实施细菌战的事实。尽管赔偿的诉讼请求被法院拒绝，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气概和刚正勇为的义乌精神得到了弘扬。

2002年，中国受害者诉讼原告团团长王选被中央电视台评为“CCTV感动中国年度人物”，便是最好的诠释。

颁奖辞里这样写道：她用柔弱的肩头担负起历史的使命，她用正义的利剑戳穿弥天的谎言，她用坚毅和执着还原历史的真相。她奔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诉讼之路上，和她相伴的是一群满身历史创伤的老人。她不仅仅是在为日本细菌战中的中国受害者讨还公道，更是为整个人类赖以生存的大规则寻求支撑的力量，告诉世界该如何面对伤害，面对耻辱，面对谎言，面对罪恶，为人类如何继承和延续历史提供了注解。

为了更好地正视这段难以忘却的历史，纪念遇难同胞，呼吁和平，义乌市委市政府于2015年2月决定建设和平公园，内设侵华日军细菌战陈列馆，同时特别保留日军当年细菌战事发地——林山寺。

如今，占地17.85公顷的和平公园里一片静谧，伽蓝巍峨、庄严梵相掩映在繁花茂树、小桥流水间，佛门净地林山寺更显清幽馨雅，景致缥缈，呈现出唐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的绵邈旷远意境。

现林山寺左侧，除立有不忘国耻纪念碑，还建有劫波亭，对这一血泪往事进行记载和追寻。

这里也是义乌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每年春、秋两季，义乌教育部门都会组织各中小学师生访问参观林山寺，寄托哀思，缅怀先辈。9月3日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9月28日国耻日，义乌社会各界也会自发组织到林山寺接受爱国主义教育。每当此时，林山寺钟鼓齐鸣，警醒世人。该寺住持释祖升法师身披赤色袈裟，以定慧为文质，以戒忍为刚柔，渊渟岳峙，侃侃而谈，为访客解说当年日寇灭绝人性残害同胞的罪行，同时以佛教中“和谐”思想启发人们珍爱和平，远离战争。

崇山村因诉讼而名闻天下。虽然遗址本身不会说话，但每一处遗址都是无言的证据，警醒世人牢记历史的真相。太多的记忆符号，在诠释着侵华日军实施细菌战的罪行，成为我国抗战时期典型的现存地。目前，义乌细菌战遗址已列为保护工程。义乌市把侵华日军细菌战受害者的解剖场所(老林山寺)列为全市文物保护点，列入和平公园。

公园中的侵华日军细菌战史实陈列馆建筑，是铭记侵华日军细菌战历史事件、告慰侵华日军细菌战受害者、珍爱世界和平与发展的国内细菌战领域有重要影响的主题纪念场所，是浙江省内具有鲜明特色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