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名家

◆东敲西击 俞可

“南陈北李”的初次相约

最近,中宣部新命名111个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新开馆的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纪念馆(含会址)作为唯一单列为“扩容类”的示范基地。馆内一处场景,以“星火初燃”为主题,再现“南陈北李,相约建党”之伟大创举。该场景以一尊陈独秀、李大钊并肩战斗的雕塑为核心,辅以两侧建筑为背景,一侧为上海老渔阳里,另一侧为北大亢慕义斋。

“南陈北李”初次谋面并非在上海树德里,而在北大红楼。这座新文化运动大本营与五四运动策源地,图书馆主任李大钊在底层,文科学长陈独秀在二楼。陈独秀把《新青年》从老渔阳里2号迁入红楼,为北大马克思学说研究会开设“亢慕义斋”(共产主义原文的音译);图书室的李大钊则把担任责任编辑的《新青年》第6卷第5期设为“马克思研究”专号,并发表《我的马克思主义观》。该文乃国人阐释马克思学说的开山之作,李大钊作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最早传播者由此确立。

1920年2月12日,阴历“小年”,李大钊护送陈独秀乔装逃离北洋政府高压之下的京城,三天骡车风雪颠簸,留下“相约建党”百年佳话。这却并非“南陈北李”之初识。

1914年陈独秀最后一次留日,进入雅典娜法语学校研习法语,并与章士钊联手创办《甲寅》杂志,以“条陈时弊,朴实说理为主旨”。该刊秉持“欲下论断,先事考求”的精神,“一面为社会写实,一面为社会陈情”,此旨趣与早稻田大学学生李大钊主张的“以政术学理相规绳……作真理正义的建言”(《中华》,第1卷第11号,1914年11月1日)不谋而合。以“李守常”署名,李大钊把习作《风俗》寄给章士钊,并附信一封。章士钊阅后,“惊其温文醇懿,神似欧公”,遂约谈李大钊。两人14年交谊便“以士相见之礼意而开始”(章士钊语)。

《风俗》发表在1914年8月10日出版的《甲寅》第1卷第3号。李大钊高歌群体之力量,以亡国与亡群之辩证指明:“群之既亡,国未亡而犹亡,将亡而必亡。亡国而不亡其群,国虽亡而未亡,暂亡而终不亡。”此际,陈独秀亦提出亡国与爱国之辩证:“国人无爱国心者,其国恒亡。国人无自觉心者,其国亦殆。二者俱无,国必不国。”爱国心与自觉心区别在于,前者“情之属也”,后者“智之属也”。国家须“为国人(共)谋幸福”,否则“国家国家,尔行尔法,吾人诚无之不为忧,有之不为喜”。如此国家即袁世凯政权下的中国,国人侈谈爱国而缺失自觉,“存之无所荣,亡之无所惜”。文章虽“故作危言,以耸国民力争自由”,作者虽“非咒尔亡,实不禁以此自觉也”(《爱国心与自觉心》,《甲寅》,第1卷第4号,1914年11月10日),却引发留日学子哗然。章士钊回应道:“读者大病,愚获诘问叱责之书,累十余通,以为不知爱国,宁复为人,何物狂徒,敢为是论”(《国家与我》,《甲寅》,第1卷第8号,1915年8月10日)。陈独秀深陷众矢之的。

以《厌世心与自觉心》(《甲寅》,第1卷第8号,1915年8月10日),李大钊“欲申独秀君言外之旨,稍进一解”,视陈独秀为对祖国“深思挚爱之士”:“世人于独秀君之文,赞可与否,似皆误解,而人心所蒙之影响,亦且甚巨”。李大钊拿“改进立国之精神”释义自觉,呼唤“吾民今日之责”,即“改进立国之精神,求一可爱之国家而爱之”,具体而言,“一面宜自觉近世国家之真意义,而改进其本质,使之确足福民而不损民”,“一面宜自觉近世公民之新精神,勿谓所逢情势,绝无可为”。章士钊在按语中赞其“以闵世之挚情,发为救国之谠论,仁人之言,其利溥矣”。此乃“南陈北李”神交之始。

最终让国人猛然醒悟的,并非“南陈北李”切中时弊的政论,而是袁世凯1915年5月9日接受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乘此爱国东风,章士钊盛誉陈独秀为最早鸣叫天亮的“晨鸡”,嘉许李大钊“才不如识,识不如德”。1915年5月,《甲寅》移师国内,陈独秀与李大钊亦相继中断学业归国,分别在沪京双城创刊《新青年》与《晨钟报》。

由一群年龄均值为28岁的新青年,“自主的而非奴隶的;进步的而非保守的;进取的而非退隐的;世界的而非锁国的;实利的而非虚文的;科学的而非想象的”(陈独秀语),于1921年7月23日在上海树德里3号“高撞自由之钟”(李大钊语),中华这头百年来沉睡的雄狮终得惊醒。

2021-07-22 ◆东敲西击 俞可 11 11 义乌商报 content_138537.html 1 3 “南陈北李”的初次相约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