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阅心灵

用书写对抗消逝

——读徐海蛟《山河都记得》

□ 逸之

《山河都记得》是宁波市青年作家徐海蛟的最新散文集,是他等待二十六年,迄今唯一将自己写哭的书。全书分“父亲”“黑暗里的爱与光”“万物带来你的消息”等十六个章节。我见缝插针地用了一周的时间,从迎来“父亲”到“万物带来你的消息”,掩卷,感慨系之矣。

英雄主义的书写

我对泛滥的“感动到哭”之评价,向来保持着一定距离。但这次我又体会到“只因未到伤心处”。仅仅是在我看到作者自序的第二面,一种猝不及防的巨大苍凉深深地侵袭着我。“祖父无法预知他的儿子能走多远,父亲同样无法预知我能走多远,我的人生在他们下游……走着走着,一条河流的上游不见了。”我没有流泪,但噙泪的酸胀、憋屈远比如雨直下的酣畅难受得多。我略带压抑地往下看,作者以跳出事件之外的姿态向读者一一讲述那些丝丝入扣地侵入生活的悲伤。此刻用“娓娓道来”一词描述是极残忍的。噙泪读着,直到这位少年生活的裂隙里射进一束光,因为书的到来开始有了一丝的温暖。再到后来少年开始游走于田野、陶醉于音乐、通信于笔友,慢慢发现:生活诚然艰难,却并非毫无慰藉。我脸上的愁云逐渐淡去。再往后的“无尽滋味”“肉”“树”“去看飞机”几章,我彻底笑开了。那些和妹妹偷吃饼干、吃猪油渣、爬树、看飞机等场景让我忍不住笑着和爱人分享,这分明就是我的童年啊!我开始坚信,徐海蛟要写的不是单纯的苦难,更不是为博取读者的同情。他是在直面苦难,歌颂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生命寒夜的微光

我羞于向别人表达,是文学拯救了自己。我怕他人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矫情,特别是在这经济、娱乐至上的时代。人一旦拥有某种精神寄托,是可以超越眼前苦难的。文学是上天对徐海蛟的精心馈赠,是一剂疗伤之药,是黑夜里的爱与光。在他于台风天背《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时,我想起自己高考暴风雨前夕偷看《平凡的世界》;在他于出租屋里看托尔斯泰、雨果、海明威的小说时,我想起自己刚毕业在电子厂流水线上回味前夜看过的小说。因为文学,作者慢慢变得自信,收获了女同学真诚友好的笑容;因为文学,我找到了冰冷生产车间外的微光,还隐约感觉到自己毛茸茸的梦想,日益积蓄着冲破樊笼的勇气和力量。就这样,我成为了一名杂志编辑,而今自己愈发离不开它,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狭小的出租屋,已然被三架书结结实实地温柔霸占。漫漫寒夜,我与他们促膝长谈,他们将我拥抱、抚慰。

芥子须弥的细节

可能很多读者都只看到本书的“大”。从封面的“山河”“大地”到内文“父亲”“万物”等字眼无不体现一种宏大的叙事与厚重的历史。但其实这本书也写得“小”,小到一个内心的想法,一个表情甚至一个眼神。比如父亲给自己打针的画面:“我们瞥见父亲右手举针,轻轻挤压针管,挤掉几滴药水后,半转过身子,毫不犹豫地将针扎向臀部。那一刻我总会将眼睛闭一闭,仿佛感觉到针头的凌厉之势,屁股也为之一紧。”这俨然就是小孩面对打针的表现。再比如过年杀年猪吃猪肉的场景:“我们看不到锅里的肉,只看到母亲握着大铲子翻炒的手臂,锅边沿黝黑锃亮,猪肉在锅里发出嘶嘶嘶的响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那种响声甚于所有的评价,迷人之极,每一声都撩动着口舌的欲望。肉香和嘶嘶嘶的响声几乎同时冲了出来,肉香浓郁厚重,不绝如缕,似乎可以用手结结实实地抓住,口水在嘴巴里萌动。我不断听到咽口水的声音,一会儿是我在咽口水,一会儿是妹妹在咽口水。”这入木三分的刻画瞬间唤醒读者儿时的回忆。一个妥贴的细节是拥有四两拨千斤之力量的,很显然作者找到了芥子与须弥之间的杠杆。

此书以父亲为线索,串联起时光河流里漫延的外祖父、母亲、小叔、妹妹等等。某种程度上,面对那些消逝的人和事,再多的挽留皆是徒劳。但那又如何?在消逝与对抗之间较量难道不是人生的某种意义吗?正如此刻,一位叫根福的父亲已在无数读者的心里永生,无影无踪又无处不在!

不为温暖之事何以消弭这漫长而寒冷的冬天?比如吃一碗家人亲手包的热腾腾的饺子,比如午后躺在一张老爷椅上晒太阳,比如遇见一本契合自己生命脉络的书。浮世之中,案牍之余,若能这般有始有终,安静而感动地读书,这无疑是作者之幸,更是我们读者之幸。

作者用这本书献给亲爱的父亲,徐根福医生。若可以借花献佛,我想将此向生活致敬,向每一位父亲以及生活中平凡的英雄致敬。

作者为浙江省作协会员

2020-02-05 ——读徐海蛟《山河都记得》 11 11 交通旅游导报 content_44305.html 1 3 用书写对抗消逝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