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文学潮

哈德门沟的风和沙

□陶志浩

都知道内蒙有风沙,但没到过内蒙西部的人可能不知道,一年中风沙最猛烈的时节是公历四月——正是江南阳春三月的好时光。

公元1976年,就在这一年的四月中旬,我高炮W师奉命西进,直奔包头。到达包头的这一天,见到的是什么样的光景?——

风在呼啸,沙在狂舞。坐在牵引车的驾驶室里见到沙被风刮成漩涡,一个接着一个的漩涡向前涌去,又忽地转身直扑车窗;沙又像浪向前奔腾,有着什么也阻挡不住的气势。一阵狂风将沙扬起,遮天蔽日;而乱石在没命地滚动,不知该奔向何处?

风是看不见的,但在内蒙,风就在你的眼前,就在你的耳边。

出了哈德门沟的师部大院向右转个弯便是后山,而向左再向前便是前山,便是包头,哈德门沟是前山后山的交汇处,真正的风口浪尖。

知道了,每年的四月会有狂风骤起;慢慢又知道了,四月的风为什么会这样猛烈!

内蒙的寒冬太漫长,阻挡着春的脚步,压制着万物的复苏。四月的风在怒吼,发誓要赶走寒冬;四月的风在呜咽,这是负伤后的悲鸣。这是一场殊死的搏杀,战场上空是漫天的黄沙。

想起了白娘子,为了救许仙,她毅然决然掀起水漫金山!同样,内蒙四月的春风,为了万物生灵,搅动黄沙漫天。

一阵阵的怒吼,一声声的呜咽,不知经过了多少日,不知经过了多少夜,忽然有一天,风声戛然而止,惊愕中,抬头远望,可见一片片淡淡的绿色,俯身低头可以见到有一片嫩叶正奋力钻出冰冻太久的黄土,嫩叶上有一滴极细微的露珠——

风走了,在哈德门沟这么多年,竟一直不知道风是四月中的哪一天走的。来得这么猛烈,走得却这样无声无息。我确信,那嫩叶上的露珠,是她走时流下的泪,是她搏杀时滴下的血,是她吻别嫩叶时挤出的乳汁。

诗人说,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哈德门沟的军人说:不经历风沙,怎能见绿色?有哈德门沟见证:内蒙四月的春风是大地万物的母亲。

一夜狂风,一早推开门,门前拥着一堆沙;打开窗,窗前挤着一片沙,可能想进你的门,可能想进你的屋,终于没有进来。沙呵,让人讨厌的沙!

但别!你想远一点,想一想蔚蓝的大海,你一定会爱上大海,但你可知道与大海相依相偎又相拥相吻的是什么?是沙滩。

你再想近一点,就想一想内蒙的草原,多少人有这样一个心愿:等到草原最美的季节,有人陪你一起去看草原。但你又可曾知道,与草原唇齿相依的是什么?是沙漠。

沙很纯洁,她与美只隔着一张纸的距离。

站在哈德门沟的山坡上向南望,可以见到二连的炮阵地,八门火炮昂首挺立,炮口怒指蓝天。想到了长城,这是钢铁铸成的长城。想到了守护与操作大炮的将士,在全军数百万将士中,他们只是其中的一个分子。哈德门沟告诉我们,这里是长城的其中一段,我们中的每一个,是长城中的一块砖,一粒沙。

沙,打着漩涡的沙;如浪前涌的沙;空中飞舞的沙……

你纯洁,你壮美,你坚韧,你忠诚,你是铸成祖国长城最核心的元素。

如果有一天回到哈德门沟,我一定要掬起一捧沙……

2023-08-02 □陶志浩 6 6 交通旅游导报 content_370669.html 1 3 哈德门沟的风和沙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