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

皮肤并不对抗

它接受阳光，也接受夜色

还有风霜

每一块黝黑

反射古铜的光芒

那是他与自然的对话

与生活签订的协议

像两个物种

在一个屋檐下

我不止一次浮在水面观察

也曾越过怀疑的警戒线

可父亲

从不对我们失去热情

○父亲的菜园

他不会心血来潮

去种一行茉莉，或百合

但这并不阻碍

他想成为一个幸福的人

六十余年来，除了种稻

就是种豆

他只求他所需要的

他不在乎汗水

大不了用毛巾擦干

他也不会教我

要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土地

温柔地播种，耐心地等待

而是

想吃什么自己到地里去

○劳保手套

那双皲裂的手

如用旧了的橡胶劳保手套

碎屑和泥沙

刷子也刷不干净

他的指间红灯闪烁

而抚摸渐如磨砂

曾有一次

它高举在我倾斜的脸上

教我放弃短暂的自由

搏取一个不可触摸的明天

那一刻，汹涌的波涛

淹没我头顶

○咳嗽怪

半个世纪以来

这头怪物一直潜伏在暗处

跟随父亲走南闯北

用斧头劈开一棵棵松木

以锄头掘出一条条田埂……

在农民与木匠之间

切换身份

此刻

皱纹已嵌入黝黑的额头

它终于露出怪物本性：

堵住喉咙，挥拳砸在胸部……

这疯狂攻击的“咳咳”声

在书页间回荡

如一块巨石坠毁在耳边——

还有什么比这令人惴惴不安的声音

在这人世间

□刘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