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完发，没想着往熟悉的方向走。在一家超市门口，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人。确切地说，是以前的租户，我们彼时是隔壁邻居，如今回想，初见已是十几年前，对光阴的感慨只能独自下咽，岁月在脸上划过的线，终究成了忽隐忽现。

因为是老乡，她先认出我来。寒暄几句后，一个人跟着意念，往菜场走。说是菜场，只是临时的。小县城的夜晚来得快，除了零零星星在店门口摆摊的人们，剩下的就只是安静的晚风和偶尔穿过的落寞的背影了。

我在临时菜场面前停下来。突然间，就想作片刻停留。有多久没有这样慢下来了，又有多久对平常不过的事物如此留心。一位老农，七十来岁的样子，面前是一摊摆放整齐的玉米。有的玉米被剥开，袒露出一截嫩黄。边上围了几个妇女，在谈着价钱。老农说，反正也不早了，家里的老太婆在等着呢，便宜卖了，两块钱一根，自己挑吧。我走近，下蹲，用手摸了一把，好比有土地的温润感直线上升，穿过脑际，打了一个激灵。这种感觉，和父亲在自家菜园地里种下的玉米一样，那么熟悉，毫不陌生。我又看到，老农手上拿着一个小本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些数字和文字。我问他，这上面记着的是什么。他说，是买玉米的人，因为有些是熟客，他记的是土名。还有买走的数量，和收下的钱。我看地上还有几根玉米，便拿了几根，付了钱。心想着，这样的话，他能早点回家，我也不会不好意思。

起身之后，鼻尖传来烤饼的香味。玉米摊一米开外，烤饼摊紧挨着。尽管当时没有人光顾，但一盏白色节能灯在暗夜下却格外显眼。我看着摊主专注的眼神，想着他一定做着和白天一样熟悉的动作，也许单调，却全神贯注。他每烤好一个饼，一定在等着饼香传递到更远的地方。这样的一种境界，在旁若无人的当下，已然十分珍贵，让我有一瞬间的双眼朦胧。

夜归宁静，夜未宁静。回家的路上，我想起一些事情。想起这个夏天，因为天热，我对生活常常闷闷不乐，无精打采，不由得耳根发热。老农的眼神，饼炉前的灯光，还有那些看见看不见的目光和付出，提醒我，这匆忙的岁月里，一定要提起精神，努力做个醒着的人。

□郑凌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