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总在人迹罕至处，武义是个好地方，可以泡温泉，可以漂流，于是与同事们相约带娃一起去。孩子对水总是天生的欢喜。

漂流总在山高水长的地方，牛头山是最佳的选择。到了牛头山，就有远离尘嚣之感。首先进入一个古典式山门，上书三个字：步虚门。山门内悬挂几块匾额，其中一块厉害了，是启功临的唐玄宗《步虚词》：

清溪道士人不识，上天下地鹤一只。洞门深锁碧窗寒，滴露研朱点周易。

清溪道士者，唐玄宗的老师叶法善也。开元八年（720），叶法善在京都景龙观仙逝，唐玄宗追封其为“越国都督”。按照叶法善遗嘱，玄宗赐其灵柩回乡。又19年，唐玄宗缅怀之情依然，亲撰《叶尊师碑铭并序》，称赞老师“非夫道臻博大，德合神明，其孰能与此也？”至今在牛头山，仍有御碑亭。

园区里大树参天，森林覆盖率高达98%以上，负氧离子丰富，一路上断崖、峭壁、险壑错综有致，峡谷、溪流、瀑布、碧潭美不胜收。沿着顺时针上山，在路边又见一块碑——《叶有道碑》。传说，法善请处州刺史、书法家李邕为叶之祖父有道先生（名国重）写碑文，李邕作了文但不肯书。一晚，李邕在梦里为法善书写碑文，未毕，鸡鸣梦醒，止写到“丁”字下数点。此碑故又称“丁丁碑”。如此离奇，古人亦有不信的，“齐东野语，不足为据”。

《叶有道碑》为“处州七碑”之一。书者李邕行书师法二王，尤得益于《集王圣教序》、褚遂良、欧阳询，并且掺入北碑笔法，终于形成了自己的面貌：笔力遒劲，行楷相间并以行楷入碑，结体左大右小，斜画紧结。董其昌自称生平最嗜李邕之书，把李邕与王羲之相提并论：“右军如龙，北海如象”。

《旧唐书》称：“邕早擅才名，尤长碑额，虽贬职在外，中朝衣冠及天下寺观，多赍持金帛，往求其文。前后所制，凡数百首。”李邕的前期作品《麓山寺碑》，该碑原石仍存，虽见剜损，大概亦不失本来风貌，该碑因文、书、刻三者俱佳，故有“三绝碑”之称，为历代金石著录家所重，尤其是明清书家。唐代很重视书法，很多人以书法名世并平步青云，但李邕却不屑以此谋取进身之道。

五代释亚栖《论书》主张通变，将李邕及有唐诸名家并称：“凡通则变。王（羲之）变白云体，欧（阳询）变右军体，永禅师（智永）、褚遂良、颜真卿、李邕、虞世南等，并得书中法，后皆自变其体，以传后世，俱得垂名。”

李邕的父亲李善也是文学史上了不得的人物。他隐居时曾以讲《昭明文选》为业，是真正把《文选》吃透的人，我们现在读《文选》，首选李善注本。

走到半途，我家娃实在爬不动了，大部队继续登顶，我跟娃脱离队伍，到三清殿下的水潭玩水。溪水太凉，不适合长久的泡水，就慢慢地边玩边往外走。到下午一点多了，大部队还没下来，我跟娃在景区门口等大伙儿。抬望眼，上面挂满匾额，历高宗、武则天、中宗、睿宗、玄宗五朝。亭柱上的一副对联吸引了我：文雄北海三碑载史极贞可传承，源溯南阳五代承学至宠无再现。

三碑？除却《叶有道碑》、《叶尊师碑铭并序》，另一块是什么碑？问了同事，大家也没发现。只能求助网络，加妄自猜测，或是叶氏三碑：《叶有道碑》《叶慧明碑》《叶尊师碑》。是耶？非耶？

□陈统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