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农历1956年8月21日,后来查万年历,知道公历是9月25日。再后,知道鲁迅也生于9月25日,一下就都记住了。今年是鲁迅先生诞辰140周年,写这篇鲁迅论“文人相轻”及其现状小文,以示纪念并以此为生快!
——题记
当今之“文人相轻”,与最早曹丕所言,有了大不同。曹丕所言是“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所谓文人,乃《尚书》所言“文德之人”——《大学》里阐释的“创造文化的道德高尚之人”;所谓“轻”,乃指各人以自己擅长文体轻他人不擅长文体。后来,嵇康又言“文人相轻,先轻后重,文章之道”,“相轻”则变成一种学术争论、文学批评。及至南宋严羽在《沧浪诗话》曲意歪解之后,“文人相轻”才变成今天文人间无谓私骂。这些都不管它。我要说的,是鲁迅先生所论“文人相轻”及其现状。
(一)
鲁迅生活在“五四”文化活跃期的文人圈儿,对“文人相轻”尤其上心,费了不少口舌,仅1935年就有七论。
在《“文人相轻”》和《再论文人相轻》中,鲁迅论述了“相轻”范围及评判是非。说曹聚仁先生已经指明:“曹丕之所谓‘文人相轻’者,是‘文非一体,鲜能备善,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凡所指摘(指责),仅限于制作的范围。一切别的攻击形体,籍贯,诬赖,造谣……都不在内。倘把这些都作为曹丕所说的‘文人相轻’,是混淆黑白”。(《鲁迅全集》第六卷《且介亭杂文》二编第167页)然后,对于“各以所长,相轻所短”“以其所短,轻人所短”以及“以其所短,轻人所长”等具体情况,鲁迅认为相互“‘指其所短,扬其所长’固可,即‘掩其所短,称其所长’亦无不可。然而那一面一定得有‘所长’,这一面一定得有明确的是非,有热烈的好恶。”(《鲁迅全集》第六卷《且介亭杂文》二编第168页)主张“相轻”须有明确的长短、客观的是非标准和显明的爱憎。并在三论和四论“文人相轻”中,批驳了魏金枝“文人相轻,不外乎文的长短,道的是非,文既无长短可言,道又无是非之分,则空谈是非,何补于事”(《鲁迅全集》第六卷《且介亭杂文》二编第211页)的“无是非”论。
五论和六论“文人相轻”,主要是说“相轻”所用战术。认为“相轻”之说只是站在局外看文人相互轻视的第三者或假充局外人之论,而真正卷入窝里斗的当事人只有“被轻”和“轻人”两种。在第五论中,迅翁提出三种“相轻”战术:一种是自卑,一种是自高,一种是“只用匿名或由‘朋友’给敌人以批评”:尤要紧的是给一个切帖的“诨名”般名称,“名号一出,就是你跑到天涯海角,它也要跟着你走,怎么摆也摆不脱。”(《鲁迅全集》第六卷《且介亭杂文》二编第216页)赞誉“假使有谁能起颠扑不破的诨名的罢”,一定是大家。六论讲“相轻”战术“二卖”:“卖老”和“卖俏”,也有卖富和卖穷,还有卖病和卖孝。示人“所以专门‘卖老’,是不行的,因为文坛究竟不是养老堂,又专门‘卖俏’,也不行的,因为文坛究竟也不是妓院。”(《鲁迅全集》第六卷《且介亭杂文》二编第227页)
批评相轻双方,应当明白地给出孰更较“是”孰更较“非”,不可“各打屁股五百”,是《七论“文人相轻”——两伤》的主旨。迅翁拿“知县老爷出巡,路遇两人相打,不问青红皂白,谁是谁非,各打屁股五百”(《鲁迅全集》第六卷《且介亭杂文》二编第228页,下同)举例,说文人相轻,“打是自然不至于的,他还是用‘笔伐’,说两面都不是好东西。”如沈从文言称“凡骂人的与被骂的一股脑儿变成丑角”。我初读“两伤”,还以为意指相轻双方两败俱伤呢。读后方醒,原来,鲁迅反对沈“定两造为丑角”,反对“不问青红皂白……各打屁股五百完事”的和事佬式评论家;迅翁说得“两伤”,也不是双方因相轻招致两伤,而是被和事佬“各打屁股五百”造成两伤。他进一步分析:“试看路上两人相打,他们何尝没有是非曲直之分,但旁观者往往只觉得有趣;就是绑出法场去,也是不问罪状,单看热闹的居多。”“评论的人,就该放弃了‘看热闹的情趣’,加以分析,明白的说出你究以为那一面较‘是’,那一面较‘非’来。”
的确,世间“不问青红皂白……各打屁股五百”的“理事经”史来热销。你看当今官场,主要领导闹矛盾,上级谁给你分孰是孰非?谁给你分谁是矛盾主要方面?谁给你明断?就不给你分是非,就不让你分输赢,双双调离完事,看谁还闹?说来也是无用,矛盾哪都有。只要领导爱逞能,喜欢媚世,该闹还是会闹,“相轻”也就接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