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那些触及灵魂的记忆
——读何寿松的《兰溪古事》有感
在兰溪、梅城、建德一带,有过这样一个特殊人群,他们世居船上,漂泊江海,被统治者视为“贱民”,不允许上岸居住,也不被允许和陆地上的居民通婚,这一特殊人群世称“九姓渔民”。这个族群是怎么来的,曾历经怎样的遭遇?在寿松兄的《兰溪古事》(以下简称《古事》)里,带着这样“问题”的文章很多,给读者引入的不仅是一次人文的探秘之旅,更是在时间与空间轮转的解构中,将我们的迷惑逼出体外,走向柳暗花明的通泰之途。
可见深入骨髓的事物都能使人产生动人微醺之感。兰溪自唐咸亨五年建县,千余年岁月积淀,除了文献宗谱,书院也很发达,《菰塘书院何处寻》一文就曾言:“兰溪在历史上一共有39所书院”,足见兰溪文化的源远流长,从而让这座城市激发出充满“颜值”与“气质”的人文力量。或者说寿松兄的《古事》,就是以“颜值”与“气质”的双修来和故事产生关系的,它们以丰厚的文化标签,散发出比陈香更具价值和魅力的人文之光。
我以为这是寿松兄的底气所在,其砝码,就是厚积在我们脚下的那些说不完道不尽的古事。比如,宗谱早在魏晋之际就开始盛行,南宋后,从官方扩及到民间。不修家谱,愧对先人,不续家谱,愧对后人的慎终追远,成为百姓间的头等大事。内容因涉及世系、长幼、亲疏及传记、墓志铭、艺文,从而成为民间最重要的历史考证资料。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沿着纸润墨香散发出的熠熠光泽,寿松兄一头沉了进去,对这些矿产般的宗谱、地方史资料进行梳理解密,抖出了很多的第一手资料。在《“古兰若”与〈倩女幽魂〉》这篇文章中,他通过“金华”“兰若寺”两个元素,先旁引博证,和一干学者进行文明博弈,再以《游埠镇志》《全城章氏宗谱》《光绪兰溪县志》和等资料为线索,得出了“兰溪市游埠镇的古兰若,就是故事的发源地”的论证观点。
可见文化作为一种软实力,没有强大的文史体系支撑,就会显得苍白乏力。如何让乏力变成动力,“吾道一以贯之”,就是向传统文化求资源,讲好家乡故事。在他挖掘的《古事》中,除了有限的几篇文章来自口述,几乎都是从窖藏的史料中发掘出来的,如《参与筹建“黄埔”的兰溪人》(《戴商山与七世同堂的叶宏绪》)《赤溪桥,中洲浮桥竟然是同一人捐建》《传承三十世,跨越五朝代——郭氏家族的千年医药情结》等,都是寿松兄用历史的眼光,既关照过去,又体现新时代主题,以有本之木、有源之水,重开我们内心深处的乡愁,起到传播和引领的辐射源作用。
兰溪作为一个文化大市,如果没有这些潜藏的文化对我们的精神进行洗礼,就很难证明这种自信有多强大,伴随的归属感有多强烈,更难去爱惜山山水水的每一片羽毛。还是拿家谱来说,国有史知兴替,家有谱知世系,任何人的寻根问祖,都要通过族谱甚至古谱的记载,还原一个家族的久远传承。在《古事》中,他理清了很多让今人困惑的问题。如《何处是“瑞山”》一文对“瑞山”的考证,就是不惜翻箱倒柜,除了民间文书、碑刻,更是通过了大量宗谱资料,才最终“确权”确立了“山头”,为我们还原出一个真实的、清晰的、相对完整的、能够体现文化内涵的文化图式。
有一件事,顺便提一下。据《光绪兰溪县志》载:“桃花坞,‘昔多植桃,坞口皆居民’。”桃坞寻芳为旧时兰溪八景之一,坞以此得名。我在桃花坞搞征迁期间,曾与一位前辈专门讨论过桃花坞,他说明代兰溪状元唐汝楫曾官任右春坊,据《职官辞典》解,“春坊”为皇太子的宫室,也是读书的地方,加上很多人对桃花坞的认识始于唐龙的“八景诗”,所以有“先有春坊的盛名,才有桃坞的鹊起”之说。现在寿松兄的这篇《早于唐龙〈桃坞寻芳〉三百年的“桃坞八景”诗》,让我看到早在南宋时期,桃花坞其实就已声名远扬了。
沿着历史的墨线继续回溯,我们发现,如果我们用文化的引信去触动文史的内核,就会产生更为强大的文化凝聚力与荣辱感,如《吴民表:诏选木材受皇赏》《刘焜何以为叶福椿撰传记》等,都是以传统文化的精华,重塑我们过往历史的辉煌,在对文化产生自信的同时,获得强大的底气,成为文化振兴链条上驱动力的源点。有了这些信息元素,就能穿越过去,看到先贤形神兼有,生动丰满的立体具象,这对家风、家教、家族精神的承传,具有非常的历史和现实意义。
所以我以为《古事》中的68篇文章,就是68把钥匙打开了68个触及心灵的故事。晋人葛洪在他的名作《抱朴子》中说到:“古者事事醇素,今则莫不雕饰,时移世易,理自然也”,传统文化一旦失去承传与发展,老祖宗的东西一旦背离了“在新民、在止于至善”(孔子·《大学》)的原则,不是从文献中一点点找到闪现的信息碎片,串联成珠,去文以载道,而是一味注解,只知做老学究,不知如何教化民众,就很难以一种外在显露的气质,去折射文化内在的魅力,这也是寿松兄致力于践行挖掘文献资料的源泉所在。在不断强化自信的文化灵魂和与之产生的文化凝聚力中,春风化雨,成为强大的中华文化根源的组成部分。
林隐君